阮妈妈叹气:“之后,林伯母便带着刚满月的小阿迟搬出了北京俞家的园子,回到老家。
我们家正巧离得近,你爷爷也经常提及,这是个刚烈的长辈,让我们得空了多多去跟前孝敬。
我同你爸爸经常探望林伯母,第一次带你去,你才满三岁,那会儿我记得清清楚楚,阿迟尚且穿着开裆裤,在豆角藤下抱着小水壶给小花浇水,不大爱说话,你见他不理你,便蹲在他旁边,瞧他浇水,林伯母给了你一把糖,当日我和你爸爸临时有事,林伯母还留你在她家老宅子里住了一晚,第二日我去接你,可是瞧你不喜欢阿迟,之后便没再带你去过。
等你读了小学,跟阿迟熟悉了,我与你爸爸才常带你去林伯母家拜访。”
可如今的俞迟,与幼时身份天堑之别,绝非妞妞能掌控。
细细想来,他们的身份地位,竟从没有一天是对等的。
女儿若是因此落入虎狼之境,阮妈妈倒觉得,自己这辈子真的是白捱到今日。
阮宁彻底傻了:“难道不是,我读小学和林林关系好了,你们才同林奶奶来往的吗?为什么我的记忆出现了这么大的偏差?”
阮妈妈微微蹙了眉头:“也许是你那会儿还小,所以不记得了,也有可能是因为别的……”
阮妈妈心情其实并不太好,她想起了一些日夜悬在心头的事。
当年林伯母去世,林林被家人接走,紧接着,丈夫和宁宁就失踪了,等他们再次出现,丈夫已经死亡,满身是血。
警方调查,丈夫死于车祸,死亡日期竟然是三日之前。
妞妞满身血污,拿着两串糖葫芦,抱着丈夫尸体,并无重伤,却像是失去了意识,歇斯底里地哭着,谁的话也听不进去,问她什么也不开口。
紧接着,妞妞像是中了邪,哭醒了睡,睡醒了哭,滴水不沾,没有了生的意识,只剩下痛哭,直到丈夫火葬的时候,连哭喊都失去,完全昏厥。
可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似乎已经接受了父亲去世林林离开的事实,之前喧嚣至极的痛苦,也似乎一夜之间蒸发殆尽。
她本以为对这孩子算是好事,可之后,却渐渐发现出不妥来。
这孩子似乎……失去了一些记忆。
有些她记得,但记得不全,外人看来仿佛是自欺欺人的可笑,有些她真的遗失了,问起时只剩下茫然。
她暗地里带妞妞去颇有名望的私人诊所张医生处看过,张医生猜测许是心理问题,催眠治疗后直笑:“你不说我只当这是个小特务呢。
问她些相干的,她嘴巴紧闭像蚌壳,问她些不相干的,她倒是絮絮叨叨东拉西扯,回答得十分欢快。”
张医生说:“兴许是孩子遭受了打击,自我保护起来,瞧着并不影响生活学习,倒也不必很在意。
只是,她经历了什么呢?”
阮妈妈说:“我爱人不在了,孩子受了刺激。”
张医生倒也实诚,着急道:“这你还让孩子回忆什么呢,保不齐惹出大病来。
我也曾看过这样的病人,受到刺激之后反复回忆,无法逃脱,渐渐地,精神失常了。
她瞧起来聪明着呢,不记起来反而好,等大了些,伤痛平息,再做心理治疗,效果也许更好。”
阮妈妈咽回去一肚子的话。
她岂会不知,孩子不记起来反而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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