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片刻,秦宓容颜便白了几分,不曾抬眸,他只道:“出去!”
梁六一动不动,站在纱幔之外,挺直了背脊,字字沉凝:“若动了真气,这毒会伤及心脉的。”
扑通一声便跪下了,梁六恳求,“爷,请三思。”
秦宓抬眼,满覆冰寒:“别让本王说第二次。”
如此语气,爷是动了杀心。
不想,满腹柔肠到了这样的地步,丝毫不知觉。
梁六起身,咬着牙关,背脊的汗湿了厚重的衣服,转身,一步一步,灌了铅般走得极慢,背后传来秦宓森冷的言语:“你若多嘴,爷便不会再容你开口。”
毋庸置疑,爷会的,为了怀里的人,他连心脉都敢不顾,还有什么舍不下。
天下治里论道北沧秦宓的言辞便只有一个字:狠。
爷有多狠梁六自然知道,只是未想今时今日,会有人在那一字的范畴之外。
梁六张张嘴,哑口无言,什么都没说,站在寝殿前,一动不动地守着。
素锦流苏里,秦宓轻语:“闻柒,别恼我。”
他抬手,缓缓解了她的衣衫,另外握着瓷瓶的手有些轻颤,微微停顿,他看着闻柒安睡的容颜,“爷,不放心别人。”
掀开衣衫,一身冰肌玉骨,那般莹白如玉,越发显得腰间狰狞的伤口腥红刺目,些许血液往外渗着,没有衣衫遮掩,很快便染上了一身莹白的肌肤。
这一刀,竟是入了血肉三分,她竟能忍,带着这身伤,一声不吭地砍杀打斗,定是次次牵动伤口,才会新伤覆着旧伤,结痂狰狞,她可真能忍,秦宓缓缓将药抹在伤口,动作极其轻柔,只是握着瓷瓶的手几乎碎了指尖之物,手背发白,经脉可见。
兴许是疼了,昏睡中的人儿蹙了眉头。
“这会儿晓得疼了,谁让你不吭声。”
秦宓微微恼了,抬手揉着她眉心,“与我比肩,我不愿了,怎么办?”
他牵着唇角,一抹无力的苦笑,“我想将你藏起来。”
俯身,秦宓亲吻她的唇,凉凉的嘴角,一触即离,浅尝辄止,动作很轻,生怕惊了她一般。
他轻笑,只觉得好笑,他秦宓,满腹薄凉,竟也有今时今日,着了魔入了障,这般荒唐落魄地想藏紧她,免她忧苦,护她安逸,这猫儿,他想便如此独占了去。
何时种下的念头,才发觉,就深入骨髓。
这红尘凡世的风月,终归是谁也难逃。
这夜真长,后半夜里,风才停,梁六抬了热水进殿,瞧见自家爷正依着床榻,半靠垂帘,怀里抱着闻柒,半阖着眼,似睡非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