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一直希望,能有一天阿妈会像对阿姊同福仔一样,抱一抱我,问问我在学校有没有交到新朋友。
于是拼了命读书,回回考试拿第一,以为这样阿妈就肯多喜欢我一点…………”
尤美贤当她念经,拍着枕头说:“你刚起床就吃错药吗…………讲什么讲…………”
但温玉不理睬她,继续着属于自己的孤独旅程,从年幼到成长。
“但是我心知肚明,就算我拿诺贝尔奖,你都一样恨我,没得改。
好多时候我都想不清楚,究竟是你心太狠,还是我的存在根本就是个错误。”
长长叹息,忍住泪,既然挥手告别,就应当潇洒故去。
“不过我欠你多少,今天之前都已经还清,你同阿姊都好自为之,陆显不是一般人。”
尤美贤已在香甜睡梦中,不知听去零零碎碎几个字。
温玉心中,对母亲尤美贤从未有一刻如此留恋,她甚至想要悄悄抱一抱她,完成孩提时期小小心愿,但最终,她得手未能触到母亲手臂便已收回,她依然胆怯,没有足够勇气面对渺小的渴望被爱的自己。
“再见——”
她说再见,是真切的具有现实意义的再见,与过去,也与牵连未断的依恋。
放课后,司机等不来沉默寡言的温小姐,只好打电话同老板报备,谁知得到半天带薪假期,实属意外之喜。
温玉在蔡静怡帮助下,捏着机票证件以及全副家当奔赴机场,人来人往航站楼是她最后希望,同时如同一张怪兽的嘴,獠牙与唾液昭示着前路凶险,但她义无反顾向前。
如此壮丽而伟大的逃跑计划一生能有几回?可惜未等出师已被闷死在一床厚重棉被中,哪管窗外雷电交加,大雨倾盆。
关师爷西装革履神色安然,已在安检处恭候多时。
“温小姐,距离起飞之间还有两小时,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喝杯茶?”
温玉已知败绩,无能,也不可做无谓抵抗。
机场内旋转咖啡厅,温玉手握一杯甜得发腻的拿铁,等关师爷从公事包里拿出黑色塑胶文件夹,再拉开缺口,取出一叠彩色照片,一张张摆在她面前,过往惊醒动魄画面,此刻一一呈现,再一页页快速翻过,提醒她那一天空气中浮荡的血腥残忍。
第一场照片,一寸长军刀沾着血,配着标尺解释长宽高,细致专业。
第二张,被撕裂的白色校服上衣血迹斑斑,堂而皇之书写着前一刻她与秦子山的床笫间搏杀。
第三张,死去的身中数刀的秦子山双眼空洞,不能瞑目。
第四张,第五张………………
温玉心中焦灼,急迫,仿佛一团火在烧。
关师爷不愧为专业人士,一字一句没感情,不论对面女事主沉默还是癫狂,依然保持着一贯的冷静,没有起伏的语调陈述,“凶器,目击证人,诸如此类,人证物证俱在,温小姐,这件案开审,至多只能认罪求同情。
温小姐今年十七岁,人生才刚刚开始,实无必要令自己陷入刑事案件——”
于混乱中找到仅剩的清明,她确信,她尚有求生可能,最后防线可支撑她跨过障碍。
她望着对面道貌岸然的私人律师,有怨愤也有恳切希望,希望关师爷不要再摧毁她盾牌。
“当时秦子山企图强*奸,更对我实施人身伤害,我刺伤他,完全是出于自卫,陪审团偏向女性受害者,一定会认定我无罪,我没可能为这个你们凭空捏造的罪名入狱。”
无奈关师爷做惯这一行,对女事主眼泪自带免疫力,“也许是我没有解释清楚,当时有目击证人可证明温小姐与秦子山行为亲密走进夜总会私人包房,且鉴于温小姐的胞姐温妍与秦子山之父关系特殊,你认为单凭你一面之词能够说服陪审团相信,你伤人乃出于对强*奸罪行的正当防卫?或者更直接一些,温小姐,你确信,温妍与尤美贤女士不会出于好市民义务出庭作证,指正你与秦子山私下交往早已存在不正当男女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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