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掌柜依旧面带微笑,只是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回肖大人的话,小的当差三十几年,未曾听闻过这种事呢。”
肖南回长舒一口气,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拿了柜台上查领薪俸的木契,匆匆走出门去。
撩开厚厚的棉帘,北风迎面吹来,带着点烤红薯热糖糕的气味,似乎已经不那么刺骨了。
回到阙城已经三日,她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
这里的阳光、气味、街道和街道上那些涌动的面孔,无一不是她熟悉的样子,可分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捏了捏手心里那块木契,她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她这算不算是官场得意、情场失意呢?
又将方才那掌柜的话在心里滚了一遍,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只要她收下这银子,是不是就代表她不能将簪子从皇帝那里要回来了?
这可如何是好?
按理说,她并不是个贪财之人,可是......真的好多银子啊。
肖南回被这矛盾感折磨的愁眉苦脸,更不知这一遭究竟是件好事还是坏事了。
“怎么才出来?去了这么久。”
思绪中断、她闻声抬头,便见伍小六坐在路边,左手抓着两只盐水鸭腿,右手上还举着一摞香油大饼,油纸还透着热气。
不远处,伯劳正趴在马车辕子上打盹,一副天塌睡不醒的样子。
今日不光是发放禄银、也是发领禄米的日子,她一大早便催着伯劳赶上车往司农仓去了。
司农仓设在城南,那边巷窄人多,每月逢发领的日子,各家派去拉米拉布的车子能将巷口堵个水泄不通。
有时各家马车挤在一起动弹不得,便会就近攀谈几句。
肖南回对这类事向来能躲则躲,每每都尽量赶在司农仓开仓时第一个申领,将马车送回府上后再回房内补个眠。
可今日情况特殊,她一时半刻恐怕是回不去了。
“我交代你买的蕈子呢?”
伍小六从身后扯出一只青面彩纸压成的纸包,眼神有几分躲闪:“喏,不是在这呢么?”
肖南回拎起那纸包晃了晃,目光又落在对方那几只鸭腿和一摞大饼上,额角青筋凸起:“我让你买鲜蕈子,你却弄些便宜货糊弄我?”
伍小六自知理亏,却还想着最后一辩:“这大冬天的,到哪去买鲜蕈子?就算有,一定也是贵的离谱,不若买些实在货......”
对方还在说着什么,肖南回已经上前一步,一把抓起对方手里的那摞饼扔进一旁的马车上。
马车一震,伯劳“腾”
地立了起来,瞧见肖南回的脸又两眼一翻倒了回去。
肖南回抓住那颗大头将人晃醒:“喂,别睡了!
起来干活了!”
伯劳气急败坏地护着自己头上那宝珠一般圆润的发髻:“恶霸奴主肖南回!
我看我就是去怒江边上找个挑夫的活计,也比在你这受虐待要强些!”
肖南回根本不理,将赶车的绥绳强塞进对方手里,一掌拍在马屁股上。
“你将这一车东西送回府上去,记得让陈叔清点过后放到府上的粮库里去,莫要堆在外面落了灰。”
车轮声夹杂着伯劳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远去,肖南回转身拍掉身边胖子手里的半根鸭腿,又丢给他一条帕子。
“擦擦你手上的油。
好不容易给你找了一套穿得下的干净衣裳,你要是再给抹脏了,就光着身子出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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