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白衣消失在夜色深处,越走越急,渐渐运起内力奔跑。
思绪如视物,浮光掠影般滑过,眼见李铿的大营灯火闪耀,他陡然停住脚步。
初冬的薄寒,透入心底一块冰凉,忽然觉得灰心。
纵使他千辛万苦得来这天下,也未必能得到一人的倾心爱慕,可以在那州郡大道之上,旁若无人地缠绵。
他抚着左手虎口上的一点刺痕,那是他在渭水舟中的剜心之举,以为可以将她拒之心外,不给感情以任何机会。
她那么孤弱无助的处境,竟敢抛下自己仅有的店铺营生远走江湖。
她在枕上留了一张纸,写着“我走了。”
那一刻,他握着纸条心里后悔,他想将她捉住,想问她我不再隐藏,那么你能不能不怕烧手?
祁凤翔站在营外,一时间杂念丛生。
一进一退,一走一留之间,世事便纷繁错落。
他曾经以为可以把握她的一切,却蓦然发现这是他掌控不了的。
惟其不可得,失之更觉寥落。
这甚至与苏离离无关,而是另一种怅惑,令他找不到答案。
李铿远远地观望,已看见他站在营边,默然伫立。
他撇开众人赶到祁凤翔身边,叫道:“锐王。”
“嗯?”
祁凤翔似从梦中醒来,“什么事?”
“太原那边刚刚来急报,皇上病危,旦夕不保,已经传位给太子了。
太子着人拟诏,要饬你叛国,看样子就要打了。”
听得这几句话,他身处之境地愈加不利,祁凤翔心里反渐渐清晰起来,不似方才彷徨。
父亲待他之薄,长兄视他如雠,原来都算不得什么,他引兵在外本是要孤注一掷。
祁凤翔看向李铿,李铿眼里有担忧与坚定,是为他尽心竭力的人。
世间有情皆孽,无人不苦。
苏离离无非是彼岸的芳香,却不是他采撷的时候,他自有骄傲,何需人偿。
江秋镝说得不错,祁凤翔于逆境之中决不会生退却之心。
他转顾满营灯火,心中倏然生出一股豪气,纵使天下千万人负他,他又何足惧!
祁凤翔漫目天际,淡淡一笑,简捷道:“打就打吧。
这边就依我们议定之计而行,我连夜回潼关。”
雍州大道上,苏离离与木头兀自默立。
苏离离将头抵在他肩窝,轻声道:“我还以为他要动手。”
木头右手握着那支簪子,却不答话。
苏离离仰头看他,见他看着远处,神色清和,戳他肩膀道:“怎么?喝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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