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将军居然来得这般快。”
崔宴抱拳行了一礼,笑道。
他年近不惑,脸上已有明显风霜侵蚀的痕迹,五官样貌平平无奇,是人堆里最不引人注目的那一类人,但多打量他几眼,便会觉得此人身上有一种奇特的风度和气质,尤其是一双眼睛,光芒内蕴,暗藏锋芒,有时偶然一瞥,带出来的眼风是切金断玉一般的锋锐狠厉。
他早年曾独自领兵驻守过西境的寄云关,跟着谢戟到北境后,从前线退下来,不再带兵上战场,虽然还有军职在身,但大家都已习惯称呼他为“崔军师”
,而非“崔都尉”
。
沈荨与崔宴也算熟悉,当下便笑道:“若不是这场雪,到的会更早些。”
崔宴点头道:“沈将军一贯雷厉风行,请先至大帐再说话。”
他说罢,唤了身后侍卫领着二千余兵马进营地安置,自己带着沈荨往中军大帐缓步而行。
沈荨一面走,一面观察着营地内的情形。
此时雪渐渐小了,雪粒子飘在半空中,飞飞絮絮,沾在人身上,不一会儿便化了。
中军大帐前的校场上还有几队士兵在操练,边上的积雪处有士兵正在铲雪,忙而不乱,甲擦戈鸣之声和着士兵的吆喝响彻校场,空气中都是她所熟悉和安心的味道,她唇角不由浮起一丝微笑,渐觉身体里血流汩汩,被冻得僵住的经脉都舒展自如了。
进了中军大帐,崔宴将候在帐内的几位北境军将领一一引见给沈荨。
几位将领事先得了崔宴的吩咐,对沈荨都很恭敬,但客气中带着明显的疏离和冷淡,只有一位统领重骑营叱风营的李覆李将军,几年前沈荨领兵支援獒龙沟,大捷后西境北境两军将士欢庆时曾与他拼过酒,因此他言谈举止之间倒是真心诚意,对沈荨很热情。
几位将军出帐后,沈荨对崔宴笑道:“不知崔军师忙不忙?我想去城墙上看一看。”
崔宴应道:“此时城墙上正好换防,沈将军不如先安歇片刻,等吃了晚饭,我再带将军前去。”
晚间崔宴果然过来,请了沈荨一同去城墙上巡视。
沈荨已换了北境军军服,挂了银色锁子甲,外头罩了一件披风,领着姜铭一道上了城墙。
夜风凛冽如刀,刮得旌旗袍角呼喇作响,城墙上火把通明,士兵换防已毕,十步一岗,森然肃穆立在墙垛处,火光照耀下铁甲枪刃反射出耀眼光芒,冷冽幽光一直闪烁至城墙远方。
沈荨自城楼上往前方望出去,刺骨寒风从后颈脖灌进背心,身体一阵冰凉,但她并没去整理衣领,只是笔直地伫立着,眺望远方沉寂幽暗,覆了一层白霜的起伏山峦。
此地一百里开外,越过骑龙山脉这一处山坳,便驻扎着樊国的军队,两军之间常常摩擦不断,不久前樊国新王登位,樊军的挑衅更是隔三差五,显然是在刺探着这边的军防兵情。
“崔军师说说吧,”
沈荨朝站在她身边的崔宴侧过头来,问了一句,“如今什么情形?”
崔宴斟酌了一下,谨慎地说道:“我们该准备的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只是樊军气焰嚣张,仗着樊国王庭有樊王座下磨刀霍霍的十八万大军,不时过来搅扰一番,虽未曾动真格,但也令我们很头疼。”
他顿了顿,又道:“现营里兵器库有箭矢一百万支,长矛三十万支,桐油二十万桶,石砲和抛石车够用,火药也准备充足,只是樊军若是一直挑衅不断,我们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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