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白皙手掌在胸前按过,才持金针刺穴。
这可跟俯卧不同,金针摇晃,随着手势抽提,简直就像扎在了心尖,余光还能看见那女子秀美的面颊,神色专注,别无旁骛。
被那目光盯着,连胸前肌理都微微绷紧。
病人太紧张了,三根针下定后,楚子苓点燃了艾条,状若漫不经心道:“病因七情起。
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
公孙可有忧、恐之事?”
这是《素问》中的一句,用雅言说来略显磕绊,却不耽误表述。
听明白了这番话,郑黑肱愣了一愣,旋即五脏皆被绞痛。
过了许久,他才道:“吾是替公子去疾,入楚为质的。”
这一句出口,像是打开了话匣,郑黑肱忍不住说了下去:“当年楚王伐郑,围新郑百日。
晋侯只言来援,却一兵未发。
君上无法,肉袒牵羊,向楚王请罪,称可并郑为楚之县邑。
想我祖上乃厉王少子,姬姓公卿,何曾有此灭国之危?”
他顿了顿,似乎要平定情绪,许久后才又道:“那日楚王退兵三十里,示恩以平,郑之社稷得保,公子去疾入楚为质。
子良其人,贤君子也,国之肱骨。
只短短一载,便被君上召回,吾才入楚替之。”
这话说的艰涩至极。
他真的想入楚为质吗?自是不想的。
在异国做个质子,又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而且他非是国君任命,只是国君需用公子去疾,才拿他来替。
那么在国君心中,他又算是什么?
没有声名,亦无光彩,被人当个弃子来用,他如何能不忧不悲?只是这话,他从未跟人提起,就如胸中烂疮,触之生疼。
而他说了如此多,如此长,身边人能听得懂吗?
这一瞬,他的眸子暗了下去,胸中闷哑,似又要咳喘出声。
然而一个声音,赶在了他前面:“你入楚,可是为郑国?”
郑黑肱当即道:“那是当然!”
“为君为国,可称勇也。”
楚子苓其实只能听懂大半,但是“质子”
是什么,还是清楚的。
这可不是单纯的大使,而是人质。
前往异国为质,也需要担当和勇气。
她的声色未曾起伏,平稳如故,郑黑肱身形却剧烈颤抖,几乎要坐起身来。
楚子苓赶忙按住:“别动!”
然而此刻郑黑肱哪还说的出话来?他也是穆氏子弟,郑国公族。
只身入楚,替下公子去疾,难道不是为家为国,为君上分忧吗?可是谁又知晓他的心酸,明白他的苦楚?就连父亲,也只是让他谨慎行事,从未有一句褒奖。
他想听的,不过此一言罢了!
病人情绪激动,放在楚子苓手下,反应就十分明显了。
之前紧绷的肌肉全都松开,气脉不再凝滞,如艳阳照雪,不复郁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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