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鹂眼眶通红,抽噎着低下头,眼泪砸在了他的手背上。
“你休要装模作样,当真以为我会念着你不成……你若死了,我扭头便与旁人好,将你忘得干干净净。”
“如此……也好。”
他的确是装模作样,只要一想到她浅笑嫣然地倚着旁人,他的嫉恨便如同毒火炙烤五脏六腑。
他当然不会放过薛鹂,任由她将自己忘个干净。
魏玠说完这番话,薛鹂的心都被揪成了一团。
然而任她此刻如何的伤心难过,也无法再对着魏玠发怒。
万物蓬勃的夏日,似乎只有魏玠趋近枯萎,游离在濒死的边缘。
而后一路上,他醒来的时候总是要陪着薛鹂说话,面上是一贯的温雅笑意,他对自己将死一事看得十分从容,反倒是薛鹂心中忐忑不安,每日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去探魏玠的脉搏,生怕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他。
医师开的药也仅仅能吊住魏玠的性命,一段时日后病入膏肓,这毒便无力回天了。
一路上满是流民,时不时还有叛军与山匪,为了不出乱子,他们在路上避人耳目,最后还是耽误了些时日,即便快马加鞭日夜不敢停歇,赶到上郡的时候也比起初预料的晚了几日。
到了后半程,魏玠几乎不曾醒过。
薛鹂抱住魏玠的时候,他呕出的血几次染污了她的衣襟,温热的血慢慢冷却凝固,连带着他的气息也逐渐虚弱,魏玠的生气缓慢地抽离,似乎将薛鹂的半条命也抽走了。
比起突然地失去,亲自感受心爱之人在怀中逐渐消亡,犹如用钝刀缓慢地割开血肉,带来的疼痛既漫长又深刻。
短短十几日,薛鹂却觉得光阴变得无比漫长,每一刻都如此难熬,就像一场噩梦般。
她才与魏玠重逢,以为自己登上了云巅,转头便又落下深渊,偏偏魏玠还要显得格外大度,自以为替她铺好了往后的荣华,认定她独自一人也能过得好。
过不好的,她没法不去责怪自己,薛珂是因她才对魏玠下手,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夫君,午夜梦回,她都会记得自己手掌上有他的血。
待马车行至上郡,魏玠已经消瘦了许多,面上的线条似乎都变得更有棱角,往日的神仙气度如今只剩下了憔悴。
只是马不停蹄地赶路后,直到来了上郡,薛鹂才得知一件犹如晴天霹雳的事。
平远侯半月前便病重身亡,早早地下葬了。
薛鹂的心凉了一半,去太守府的路上脚步几乎都是虚浮的。
府上果然挂满了素布,一派肃穆消沉的模样。
听闻洛阳来人拜见,梁晏很快便出府迎接,见到来人是薛鹂,他愣在了原地,一时间没有说话,缓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道:“原是你来了……许久不见,近日可还好?”
梁晏穿着一身素朴的孝服,人消瘦了许多,从前的少年意气似乎也一去不复返,在上郡的磨炼,让他愈发显得沉稳。
这番话显然是明知故问,薛鹂风尘仆仆来到此处,面上都是掩盖不住的疲倦,和“好”
字称得上是毫无关系。
梁晏与魏恒决裂之时闹得极为难堪,听闻后来也与他又敬又怕的平远侯恩断义绝,然而到头来,平远侯的丧事还是由他一手操办。
薛鹂不知该如何开口,即便不谈梁晏与魏玠之间的纠葛,她对梁晏也是有诸多歉疚,本以为从此再难有交集,却不想今日会为了魏玠前来求他。
然而魏玠的性命不容她踌躇。
“我此番来,是有要事想要求你。”
薛鹂躬下身,朝他行了一礼。
“魏玠被赵士端所害,如今性命垂危,平远侯命人送去的解药被人暗中毁去。
既然信是从平远侯手中寄了出去,我想此处兴许还有救他的法子,还请你不计前嫌,救他一条性命。”
薛鹂半晌没有直起腰,也没有听到梁晏的应答,好一会儿身前之人才发出一声讥讽的轻笑。
薛鹂站直身看向梁晏,他的眼神中是浓浓的愤恨与鄙夷,嘲讽道:“不计前嫌……他替魏玠夺药而以身犯险,害得自己重伤不治,我替他撰写书信,命人送药去洛阳已是仁至义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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