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还是在张家的马车上,还是小心说话。
绣文倒不怕车夫嘴碎,就是周鸣玉那一眼看得她收声。
周鸣玉长相虽不十分出众,难得是一双眼睛漂亮,眼尾细长平直,严肃面孔瞧人时,总带着三分清肃的震慑力,叫人不免心生惧意。
绣文说话声音小,不足以让车夫听见,但周鸣玉还是要提醒她。
“如今你我在张夫人面前得脸,又蒙她引荐,结识了不少官眷。
她花了钱给咱们,咱们又何必管她?世上没有你这样吃奶骂娘的道理。”
绣文知错,摇了摇周鸣玉的手。
“姐姐说的是,我知道错了。”
周鸣玉没真的生气,此刻抿唇笑了笑,点了点她,低声道:“再说了,就是看不惯,也回了家再说。”
绣文笑嘻嘻的。
马车在路上行得缓慢,此刻停了下来。
周鸣玉正想问是不是到了,便听外面车夫同她道:“周姑娘,官兵开道,龙爪司指挥使由此回宫城,马车恐怕要停一下了。”
周鸣玉道无妨。
她听着外面热闹的大街,一点点变得安静下来,喧嚣的叫卖声,此刻都变成了窃窃私语。
强权堵不住悠悠众口,百姓掩着嘴议论,谁也挡不住。
周鸣玉耳朵灵,外头人说的话,她约莫听见个七八成。
“这姓杨的出身高门,祖上是跟着元帝打下大昭江山的八门将领,代代都是正直纯臣,怎么他半点都没学好,偏偏却去了这污糟地方。”
“代代纯臣,我看未必。
他杨家不过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过几代还不知要沦落到哪里。
要不是前些年抄谢家有功,哪里轮的到他们风光?”
“我听说谢家同他们世代姻亲,他们倒好,不帮着也就算了,竟还反过来抄人家?”
“谢家是通敌卖国的大罪,杨家自己都快倒了,哪还顾得上谢家?踩一脚倒是聪明的,这不,这代多少儿郎,踩着谢家的尸骨,也都成了显贵。”
周鸣玉清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手却扶在马车门边,耐心等着。
足有一刻钟,手下有微微一震的感觉传来。
她这才将车窗的帘子稍稍抬起一点,只露出微微一条缝隙,足以让她望向来路。
当先之人骑一匹健硕黑马,身着暗枣红色的刺绣官服,披着黑色暗纹大氅,一路疾驰而来,风掠过衣摆发出肃肃的猎杀之声。
他头上带着官帽,便叫人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那一双锋利的眉眼上。
他眉色浓重而眉形修长,眼睛明亮而形状锐利,放在那张轮廓锋利的脸上,寒冬水墨一般的肃杀惊目。
正是龙爪司指挥使,杨家八郎,杨简。
这是周鸣玉回到上京以后八年前,谢惜十二岁。
谢家是这上京城里最显赫的元勋显贵,谢惜自幼便过的是金堆玉围的豪奢生活。
但她倒不似别的高门女儿那样娇气。
虽谢家到这一代,只剩下二房一门从军,但无论哪房子弟,却仍旧自幼学习武艺。
如此开国十二年,谢氏一门仍旧保有将门虎气。
谢惜用九节鞭最好,挨打多了,比别的姑娘家都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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