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还有一些人是想要成为残障者,”
当医生的,容忍度都很高,胡悦是那种对烧伤患处也能面不改色的人,她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因为某种心理疾病犯恶心,不过,调整得当然也快,这会已经能跟上讨论了。
“怎么区分这种人和截肢癖呢?”
“性兴奋。”
师霁回答得很快,“截肢癖更冷门,但通常来说,截肢癖本人可能对别的残障人士没有特别的兴趣,对他们来说,截肢是自我完整,是去掉多余的东西,这就像是——挤掉青春痘,剪掉过长的头发,慕残癖中的自我截肢爱好者更多的是在追求美,对他们来说,残缺的肢体是美的,截肢是美容手术——是锦上添花。”
“而对截肢癖来说,截肢则是必要的手段,是他们回归正常和健康的必须手术,是刚需。”
胡悦喃喃地为他补完,她和师霁之间有时候是不需要过多的言语。
“差不多,具体你可以回去再找找资料,但是,就像是我说的,这不是科研热门,仅有的几篇论文也未必完整、时新和可信。”
师霁说,他的语气倒是一直很中性,听不出对任小姐的多少批判。
“你的客户对自己的情况心里是有数的,她称呼自己为慕残癖,我认为这个定义比较恰当。”
“因为她的本能是找美容医生来做这个截肢手术……”
胡悦点了点头,再提到这个手术,她还是有点想要作呕,“这是她对美的追求。”
“不错,一个人下意识的选择,一般都会暴露真实的自我。”
师霁瞄她一眼,“就手术环境来说,j's不具备截肢手术的条件,也不可能为她提供这种服务,面临的法律风险太高,这是不上算的——”
“当然全世界没有医生会给她做这种手术!”
胡悦反射性地一口否定,她甚至有点气愤,“这真是疯了啊——多少人想要健全的四肢还不可能呢,她还想切除掉正常的肢体!”
“但是。”
遇到红灯,师霁踩了刹车,惯性让她往前倾身,也打断了胡悦的话,而他望着她的眼神却是尖锐又严肃,“你作为医生,能否审判病人,这就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手术不具备做的条件,她不会答应,师霁也不鼓励她答应,这是事实,但——师霁在问的,却并不仅仅是任小姐。
胡悦也明白他的意思,这正是他们一直以来在谈论和冲突的问题,整容医生到底是赋予客户医生认为的美丽,还是帮助客户追求客户认定的美丽?通常情况下,这两个目标并不冲突,或者说不那么冲突,而胡悦也已经渐渐习惯了调整自己曾经的粗率审美,去适应客户眼中的美丽,这其中的矛盾并非不可调和——
“什么是美?整容医生的界限在哪里?”
师霁问,“任小姐的手术,当然我们不会做,但你现在已经是住院总了。
我希望对这两个问题,你能有自己的答案。
什么是美?你有权利去审判他人的审美吗?”
如果有的话,是谁给你这份权力?
如果没有的话,你为什么这么抵触任小姐心中的美丽呢?
到底什么是美?
胡悦把玩着手机的手转来转去,她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的隐秘情结被挖出来放上台面,虽然双方心知肚明,仍然让她感到孱弱而暴露。
在这个问题上,师霁早已做了自己的选择,他的态度非常的师霁,赤裸裸的功利,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的名气,师霁是在用自己的审美去审判病人,如果认定做出来效果不好,他毫不犹豫就会拒绝,病人的意愿和他无关,不满意你可以找别人,他绝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
说他自我也好、自私也好,反正师霁从来没有自我吹嘘,他也没说过自己是个好医生。
但胡悦是想当好医生的,所以她背负得当然比师霁多一些,这也让她陷入困境——她到底该给客户带来什么,她认定的美,还是客户追求的美?
任小姐是个极端的例子,把冲突激化到无法调和的程度,也让她无法再回答这个问题,甚至无法勉强自己造假——难道真的为她联系截肢手术?这个——这个她确实做不到。
“就是想做,我也没办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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