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向商人,她平日里只在栎阳照顾店铺和一家老小,外头的事儿都是商人忙,这个办法还是要他来拿。
商人想了想说“学校是太后开的,王家的人不敢去闹,只怕开不了多久。
罢了,就让他在那吧,一会托赵兄传个口讯过去,让他们有事就去找我咸阳的友人。”
周爽是个孤儿,一家子人穷,所以没亲戚,爷爷奶奶死得早,父亲为了谋生从小城跟着商队到了栎阳,他做脚夫帮人搬货,妻子织布,两个人的日子勉强过得下去。
过了几年,周父腰出了毛病,瘫在床上起不来,从那开始,妻子便没日没夜的织布养家。
周爽从记事起便和母亲一起照顾父亲,只是也没过几年,父亲就病死了,没多久,母亲也病死了,或者说是累死的。
他守着三间老屋,常常到作坊里找些轻省活计干,或是在家织布,勉强养活自己。
人是没被饿死,但这日子也仅仅是没被饿死罢了,他觉得自己以后应该和他爹一样做个脚夫,这么想着,偶尔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不甘心。
谁都知道只需要一个小小的转折就可以让人生彻底变个样子,那叫机会。
周爽对此却没什么期待,他既不是美女又不是英才,世上像他这样的人有千千万万个,俗世茫茫人海成是由这样的人组成的,他也理所应当被淹没其中。
不会有神仙圣母垂青于他。
在某个艳阳天里,他在东屋里不甚认真地一下一下拉着织机,门窗打开,屋子里有些冷却很亮堂,隔壁的笑谈声隔着一道一尺来高的土墙传过来。
“太后在咸阳开了个学校可以免费吃住,一年还送几身衣服,听说在那读三年,只需要服一年劳役说错了,是无偿当一年实习生我和娃他爹准备把二小送去。”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
停下织机,刚刚听到的话仍然在脑海里回响,像是清越的铜钟声,一声一声叩击他的心门。
身前是一架旧织布机,推起来吱嘎吱嘎地响,四面是腐朽开裂的黄土墙壁,还没到夏天他就知道头上屋顶今年还要漏雨。
这一切仍然是他最熟悉的样子,朽败而平静,还是他的家。
仿佛忽然清醒,他又了一遍自己,身上穿的是麻布短衣,脚下一双草编大鞋,从春到冬一年四季他都穿着这一身,冬天极冷夏天苦热。
时间慢慢地煎熬,像是慢火细煮的砂锅小粥,熬到筋骨碎烂,慢慢的,他不会抱怨天气不会抱怨孤独,渐渐习惯了这一切。
再这安身之地,四堵粗陋拼合起来的破败墙壁,顶个若有似无的屋顶,也许哪天忽然来一场飓风暴雨,这栋朽屋就会萎靡倒塌,尘归尘土归土。
眼前这架织布机大概会被砸坏吧。
到那时,他就什么都没有了,也许会找些包住的活计做,随船的苦力
周爽神思飘摇浑浑噩噩地想着,仿佛一瞬间就过完了自己的下半生,不知不觉额头生出一层冷汗,生活了十余年家再不能令他安心,目光所及皆是猛兽,死水一样的生活正在吞噬他。
周爽逃也般奔出屋子去,走街串巷、呼朋引伴。
一定要离开这儿。
龙姬是王家第二个孩子,上头有个哥哥,家里在市肆边上开家杂货铺,父亲踏实肯干,母亲能织布会算账,日子过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她觉得自己过得比绝大多数孩子都好,她不用穿粗糙的草鞋,而是穿木底子布鞋,衣服虽然也上补丁,但长短永远合身,冬天的时候还能穿兔皮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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