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四十分钟前,他们得知吴耀文的前妻姚娟在这座商场当保洁,今天轮到上夜班,于是杨开泰和赵峰两人来到商场找姚娟,却迟迟见不到人。
姚娟的同事说她五点多钟就来了,来了也没见干活儿,不知道在哪儿待着,一个多小时前见她在女厕所里坐着,被经理训斥几句后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至今没露面。
杨开泰问过商场门童和保安,他们隶属一个部门,彼此之间很熟悉,据他们所言,姚娟并没有走出商场大楼,那就代表姚娟有意躲了起来。
躲谁?警察吗?她知道警察今天会找她问话?
杨开泰把这层消息通报给队里和楚行云,没一会儿,赵峰给他打电话:“人找到了,十六楼员工休息室。”
保洁人员的休息室很简陋,摆着几张双层行军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杨开泰找到赵峰说的休息室,看到站在门口的赵峰,和坐在靠近门口行军床下铺的姚娟。
姚娟身材枯瘦,浑身皮肤呈现出缺乏保养和爱护,油脂和水分消耗干涸的状态。
其实她才四十多岁,还算年轻,但是她白了一半的头发,和她额头眼角与下颚密密麻麻的皱纹,都让这个女人过于迅速的衰老。
吴耀文说她身体不好,常年生着病,然而她的就诊记录和病例上却看不到,现在看来的确是真的。
“我不知道你们在找我,就在这儿睡了一会儿。”
姚娟穿着黄衣黑裤保洁服,坐在床边,扭着双手放在腿上,说话的时候不敢抬头,露出稀疏发白的发顶。
对于她拙劣的谎话,杨开泰没有拆穿,他发现这个女人不是在害怕,而是在悲伤。
“没关系,我们只是问您几个问题。”
杨开泰轻轻把门关上,往室内看了一圈,没发现凳子,于是在姚娟对面盘腿坐下,谈天般道:“阿姨,您的前夫吴耀文,在5月7号凌晨去过您家里吗?”
姚娟一直沉浸在一种悲伤之中,她低低埋着头,遮住布满泪水的眼睛,语调哽咽又虚弱,枯枝般的双手微微的颤抖。
“嗯。”
她说。
“几点到的?又是几点离开的?”
“凌晨两点多吧,没待一会儿,就走了。”
“他有说为什么离开吗?”
“他说,有事。”
杨开泰看到从她脸上淌下一滴眼泪落在她的手背上,随即被她用手抹去。
“您的女儿,吴晓霜在5月6号,7号,联系过您吗?”
提到吴晓霜,姚娟把头埋的更低,脖子像是即将被压断的枯枝,全身都瑟缩到一起,不断的搓动扭在一起的手掌。
她支吾道:“没有,我跟老吴离婚以后,晓霜很少跟我联系。”
杨开泰露出孩子气的笑容:“为什么?就算离婚了,您也是她的母亲。”
姚娟不说话。
杨开泰垂下眸子,看着泛着白炽灯光的瓷砖地面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望着姚娟,依旧像和家里长辈聊天般淡然又温和道:“是因为,您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吗?”
姚娟慢悠悠抬起眼睛,浑身上下唯一一个没有老化的部位就是她的眼神,她的眼神像幼鹿,因为布满水光所以显得明亮有光泽,眼神里有一种很单纯的迷茫,和被风吹草动所惊吓的惶恐和疑惑。
“你,你为什么这样说?”
“我们查到吴晓霜是跟着吴耀文一起来到银江,当时他还不认识你,十三年前人口普查不完善,虽然户口本上您和吴哓霜的关系是母女,但是我们仔细查过你的病例,恕我直言,阿姨,您好像没有生育能力。”
姚娟又把头低下,像农妇搓动玉米棒一样用力的搓动自己的双手,粗糙干裂的手背被摩擦出一片片血红。
她声音低弱而颤抖,说:“没错,我不是晓霜的生母,她是老吴从家乡带出来的。”
杨开泰看着她,露出安抚的笑容:“您别紧张,警方没有怀疑你做任何不法的事,我只想问问您——”
说着,杨开泰话音一顿,看着她已经褪去水光的眼睛,问:“吴耀文是吴晓霜的父亲吗?我是说,是她的生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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