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快,屈巫唇边便露出了点讥讽。
齐人不喜他,也不算奇怪,毕竟当年他是带着楚国的会盟之礼出奔的,也算是落了齐侯的面子。
只是这点波澜,又算得上什么?他现今是晋国大夫,齐侯想结好晋侯,无论如何也不会寻他的麻烦。
只是齐国来使,必然会让晋楚之间的战事生出变化。
如今樊姬病死,年幼的楚王开始接触国事,令尹子重再怎么想靠大战揽权,怕也不行了。
脑中思绪一闪而过,屈巫眸光微敛,转头看向台上一团和气的会盟场面。
想这些无甚用处,楚国对他而言只是故土罢了,他已改了氏,不再用“屈”
,而是自称“巫臣”
,晋国才是重新立足的地方。
只是晋国大族太多,六卿轮替,至少有十家可以担任正卿中军将一职,其中倾轧,可想而知。
作为一个外来者,想要保住家业,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卿士争斗,只为晋侯效命。
如今这位晋侯,可不是位简单人物,若是能投其所好,说不定两代之后,他这个“巫氏”
,也能位列六卿,在晋国占据一席之地。
无声的野心在胸中膨胀,却不会有人察觉。
楚子苓早已转过了念头,开始不动神色打量台上的晋侯。
身为君主,晋侯的长得也算是相貌堂堂,有冠冕衬托,更显大国威仪,只是他的身量过于胖了些,比齐侯这样高壮的男儿还要宽上两围,只论体型,就有点三高的倾向。
其他细节,距离太远无法辨认,但是看气色,绝对没有冠心病晚期的倾向。
就算晋侯有心疾,此刻应当也不重,楚子苓眉峰微皱,心头已经起了波澜,只靠判定“膏肓”
,有用处吗?
然而这些,是无法表露在面上的,楚子苓保持着肃冷神色,看着台上有条不紊的仪式。
周礼本就复杂,君侯之间的会面更是充满了繁文缛节,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结束的。
其后会有围猎吗?或是更小规模的宴席?自己要如何才能避开屈巫,混到晋侯身边呢?
这一日,并无丝毫进展。
到了第二日,齐侯要赴国宴,随行的换成了晏弱等卿士,田恒作为护卫也跟了过去,她这个巫者却无法列席。
身边只剩下婢子宫人,就连楚子苓都有些焦灼起来,只在屋中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走到了院中。
晋宫简朴,但是植被也不算少,花红柳绿点缀其间,倒是很能让人舒缓心情。
等到田恒回来,还要仔细问问看今日见闻,也不知田府那些探子何时能够放出去,若是晋侯真没有显著病症,她还要另谋出路才行。
正思忖着,忽有声音从远处传来。
那应是一队女子,叽叽喳喳的笑声遥遥可闻。
这里可是晋宫,就算是接待国君的别院,也是宫掖的一部分。
她居住的偏厢靠近外面庭院,若是宫人前来这边游玩,也不奇怪。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楚子苓并无窥探的意思,转身想要回屋,谁料正在此时,外面竟传来了惊呼声。
“武儿,武儿你是怎地了?”
随着那呼喊,外面嘈杂声起,乱作一团。
楚子苓不由顿住了脚步,这是带着孩子吗?难道是宫中妃嫔?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出去看看,就听有个女子急声道:“快寻巫医!”
有人病了,还是急症,楚子苓立刻迈步,向外走去。
身后婢子小声道:“大巫,这里是晋宫,是否该避嫌?”
楚子苓却面不改色:“既是寻巫医,吾自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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