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恒却道:“右师怕是想加重筹码,拉拢与你。
若是子苓在宫中不顺,大可同他联手。”
一个是只手执掌一国的权卿,一个是深受君主信赖、国人敬重的大巫,两人若是联手,宋国谁人可敌?若是她想与宫中的势力抗衡,此刻正是跟华元加深“友谊”
的大好时机。
楚子苓听懂了田恒的言下之意,嘴唇微颤,却道:“宫中无妨,先看看他的打算吧。”
巫祝是她的敌人吗?也许不是。
那老妪只是想做个“师长”
,做个“引路之人”
,也不管那条路是不是她想走的。
而华元是她的朋友呢?也许是。
那人很看重“有用之人”
,只要有用,自然就成了“朋友”
。
敌人和朋友的界限,在此刻模糊,而这似乎才是“政治”
的真谛,事关狰狞血腥的权力,真实的情感反倒没了用处,只是妆点蛋糕的裱花而已。
她当然会赴宴,兴许还会跟华元组成同盟,然而真正起到决定作用的,不是推断和喜好,而是实打实的利益。
田恒的手,微微紧了一下。
在这一刻,他切实感觉到了面前人的“成长”
,但是这变化,让他喉中如鲠,吐不出一字。
他其实是知道的,子苓十分聪明,比世间大多女子都敏锐通透,只要她想,终能学会这些,让自己更加稳妥的活下去。
可是在担忧和焦虑褪去后,他感受到的,却是隐隐的失望,就如眼见白玉蒙尘。
沉默了片刻,田恒终是放松了五指,微微颔首:“我送你去。”
走入宫廷之人,怎会不变?在心底,田恒哂笑一声。
至少她还会把手伸给他,还会无意识的靠在他身畔,如同蹒跚的小兽。
只要她想,他总归会助她实现,一如既往。
☆、第69章第六十九章
斜阳西落,换了辆不那么招摇的马车,田恒亲自驾车,载楚子苓前去赴宴。
华氏数任宰国,府邸之奢,冠绝宋都,穿过最后一道街巷,一眼北望,入目的皆是华氏私宅,延绵起伏,犹如暮色中盘踞的巨兽。
不过如此宅邸,对“灵鹊”
而言依旧畅通无阻。
无需通禀,车驾直接驶入了院中,华府执事谦恭迎上:“大巫,家主正在后院,请走这边。”
按照道理而言,贵客当主人亲迎,在堂前石子铺就的小路上,三次作揖,三次礼让,方才分宾主登阶入室。
然而楚子苓是个巫,对于巫者,世俗礼节有何用处?
只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田恒,楚子苓便迈开了脚步。
穿过幽深庭院,漫长回廊,前方骤然亮了起来,烛火熊熊,焰光熠熠,整座庭院犹若白昼,四散着牛脂和蜂蜡燃烧的浓香,乐伎舞者侍立两旁,庭院古雅,卿士华贵,便似一副浓墨重彩的饮宴图卷。
然而当楚子苓迈入院中时,那幅画骤然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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