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坐下来,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步莲华似是受惊,猛地怔了一下,手收了回去。
阿兰问道:“怎么了?”
步莲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过了一会儿,他慢慢转过脸来,看向阿兰,眼神依旧飘远:“怎么样了?”
“嗯?你问那些渣滓吗?杀光了,早该如此。”
阿兰说完,顿了一会儿,又担忧道:“莲华,他们会说我残暴吗?”
“谁们?”
“后世人……吧。”
“不会。”
步莲华说,“战场之中,并无残暴仁慈之分,所有人上了战场都一样,杀人或者被杀,这就是战争。
说君王残暴的……也只有今人,不过你好像也并不在乎今人评价。
殿下,乞丐出身,南都流民,还是龙泉宫宫女,对殿下的这些评价,殿下现在听到了,作何感想?”
“没感觉了。”
阿兰说道,“不管他们怎么评价我,最终坐上乾元殿麒麟椅的还是我,这个结果总不会变,而且……虽然不悦耳,但说的是事实,我确实是乞丐出身,给狗皇帝做过宫女,说吧,我以后是要胸怀天下的人,这点难听话,我不会放在心上。”
“那殿下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
步莲华说道,“焚杀泽阳军也好,在楼沁老将军的悼念期坑杀洪厉军也好,你做都做了,那么对你做此事的评价如何,对殿下来说,已经无影响了。
只要殿下想得开,这些都不是事,不必忧心。”
阿兰心情舒畅多了。
她心中虽也是这么想的,但同样的话从步莲华的口中说出,她就会更有安全感。
他总是这样,像她的定心丸,见到他,与他说了,才会真正的轻拿轻放,万事风过眼。
阿兰舒了口气,弯了弯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步莲华垂下眼睛,手指轻轻捏着衣角,略有些局促紧张的样子。
阿兰看着他,轻轻从他手中抽出红绫,轻声嘱咐道:“眼睛蒙上,别看了……这几天我多给你找些花种子。
你也真是,这么大年纪了,做事还如此冲动。
洪厉那种人渣,哪里值得你来亲自动手?你身后带着兵,自己就别冲到前头去,头还疼吗?”
她展开红绫,正准备给他戴上,眼睛落在红绫上,看到上面斑斑暗红色,心瞬间坠入冰渊,头皮一紧,抬眸看向步莲华,问道:“莲华你眼睛……疼吗?”
“不疼了。”
步莲华说,“现在不疼了。”
阿兰愣了好久,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一样,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她咽了口唾沫,干巴巴道:“快戴上吧,我去给你熬药,我还带着那些药草……”
步莲华却避开脸,慢慢摇了摇头,睁开眼睛,柔声道:“不用了殿下。”
“不用了。”
步莲华平静道,“我看不见了。”
“你说什么?”
红绫悄然滑落,阿兰手仍举着,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眼泪在眼眶边打转,她颤着声音,再次问道,“莲华,你说什么!
什么看不见了?!”
这一刻,她只愿自己什么都听不到,听不到他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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