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豪那时在应天府开了家生药铺,叫老孙的儿子照管。
他那儿子性情有些歪愣,最爱与人斗气。
十一年前,那愣儿在酒楼吃醉了酒,夜里回去途中被人撞倒,他揪住那人骂闹起来,却被那人失手打死。
这桩案子是如今这知州当年任推官时审理的,那凶徒是应天府通判之子,推官为庇护上司,便另捉了个凶徒,将罪名强压上去,将那凶徒处斩了事。
那审理文书便是由王勾押抄录,他虽知情,却从来不敢说出去。
王勾押活了四十来年,知道这世间之伤,最痛莫过于丧子。
他自己曾有个幼子,疼爱至极,却不幸夭亡。
为此,王勾押痛了几年,至今只要见到略像自己幼子的孩童,心里都仍会一刺。
他想,欲攻破老孙,除非祭出当年那桩丧子凶案。
不过,那案子关涉到知州,一旦牵扯出来,岂不是自招祸难?但随即,他不禁失笑,我只要办成此事,事后随意编造个无头公案,让老孙去查证一番,寻不到根由,他自然退却。
何况,王小槐一旦被荐举御前,他老孙也跟着沾享荣华。
于是,王勾押又去皇阁村寻见老孙,假意为难再三,才吞吞吐吐说:“昨日我清点旧簿,无意间翻到孙老伯儿子那桩案卷,发觉其间有一处疑点。”
“哦?哪里不对?”
老孙顿时一惊。
“那凶徒似乎是屈打成招,并非真凶……”
“啊?真凶是谁?”
“其中牵涉一个权要人物,一旦说出来,我恐怕身家难保。”
老孙惊怔半晌,忽然跪到地上:“王勾押,求您告诉老朽,老朽一定不说出是从您这里得的信!”
“孙老伯快起来!”
他忙扶起老孙,又犹豫半晌,才慢慢道,“我看到那案卷,也惊了一跳,平人冤死,凶徒逍遥,这等事哪里能任它沉埋?只是这案子关涉之人极有权势,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王小相公答应让知州荐举,若是得了官家恩宠,便不怕那权要了。”
老孙低头踌躇起来。
他忙劝道:“嗐!
我不该多嘴。
人死万事空,便是查出真凶,也讨不回孙老弟性命。
孙老伯,您就忘了此事吧。”
“不成,我得知道是谁杀了我儿子!
王勾押,您可有实据?”
“实据倒是有,只是我一旦说出来,王小相公又不答应荐举,那我……”
“王勾押,这样如何?咱们立个约,老朽尽力去说服小相公,一旦说成,王勾押便将实据给老朽?”
“这……成。”
老孙忙去取了笔墨纸砚,王勾押提笔刚要写,老孙却忽然说:“写在纸上不牢靠,我去寻块白绢来——”
说着又快步走进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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