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容将春砂挥退,对大友宁光道:“贵国在我滨海所犯罪行罄竹难书,那个婢女就是浙江人,浙闽粤均饱受倭患荼毒,两浙尤甚,她不待见公主,也是人之常情。”
“但你们所谓‘倭寇’,里面还有你们自己人,甚至还有别国流寇,凭甚将罪状全推到我日本国头上?”
顾云容看丫鬟端来了棋具,略移了茶盏腾地方:“倭寇里确有不少天朝海寇,他们血统上是天朝子民,但其行径已叛国。
他们从头到脚伪饰成日本国人,与日本国武士一起劫掠屠杀自己的同胞,与其说他们是假倭,倒不如说他们是假的国朝子民。”
“光姬贵为公主,当知晓倭寇从据点到战术再到后援,皆为贵国所属,贵国与佛郎机人勾结,甘当马前卒,劫我财富杀我百姓,这罪状算到贵国头上,半分不亏。”
武家自来尚武,大友宁光又性傲,登时火起,然而霍然起身后,又想起目下不在自家地盘上。
“我国使团去年来朝,便是为求和平,你这般言辞,若是落入天朝陛下耳中,怕是讨不着好。”
大友宁光冷冷盯视顾云容。
顾云容连眼皮也没抬一下:“我们自然希冀和平,贵国与国朝一衣带水,相安互利自是最好。
但既往疮痍,我们也永不会忘。
我不过是在敷陈事实。”
大友宁光被噎无话,坐回去,又打量顾云容少顷,问起她平日用的什么胭脂水粉,那肌肤怎就那般玉雪水嫩,比脱壳鸡蛋更要娇。
顾云容不耐跟她讨论护肤心得,道:“因为我朝水土格外养人。”
又问是否还要切磋。
大友宁光气闷少刻,断然道:“当然!”
她从前不甚在意妆容打扮,但到了天朝国都,看到那些玉瓷一般的闺秀们,受了刺激。
她知自己容貌不及顾云容,再是保养也赶不上她,但不曾想顾云容这么小气。
不过看看她,再看看顾云容,她大致明白为何宗殿不喜她了。
贞元帝之前给桓澈看的那封急递,说的是佛郎机人在浙江滨海滋扰之事。
佛郎机人率船队到达两浙沿岸,对前往阻截的国朝水师声称自己是前来朝贡的。
佛郎机并非朝贡国,而新国朝贡是大事,于思贤无法决断,又怕是敌国细作,这便给朝廷上了六百里加急请示。
贞元帝不假思索地将此事交于桓澈去处置,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桓澈赴浙之后,总有些心神不宁。
但京浙之间相去颇远,他不能实时打探到京中状况。
看看握雾拏云递上来的一封封密信,他越发不安。
原定四月便启程归国的倭国使团,竟因大友宁光的坚持,而持续滞留京师。
宗承也仍旧盘桓会同馆,仿似没有离京之意。
顾云容依时入宫待选,一切按部就班。
宗承手头事未了,不走实也不奇怪,大友宁光欲促成联姻之事,约莫是打算跟宗承一道回倭国。
顾云容那头更是海不扬波。
一切似乎都再正常不过。
但他总有些心意烦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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