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迎当日,一众各色品阶的京官与各省大员矗立在十一月的寒风中翘首以盼,足足等了近一个时辰才在远远的地平线上看见年羹尧大军的旗帜迎风飞舞。
十一月的北京可不是这群养有出尊惯了的大员们能受得住的,不少老迈京官在寒风中矗立到周身的熊皮袍子都冷沁了,面目青白嘴唇打着哆嗦。
保泰混在亲王一队里,插空站在胤禩斜后的位置,探过头来抱怨一声:“这年羹尧好大的排场,倒让王爷们来恭候大驾?”
胤禩已经冻成一只大冰柱子,呼吸之间鼻唇连水汽都不冒。
他失子不过半年,一冻之下从整个后背下腹宛如扣上一口巨大的钟,硬邦邦沉甸甸的。
听见保泰戏言,居然哆嗦不出一句整话来,只能深呼一口气警告他皇帝虽在帐中歇息,但保不齐耳目聚在,不可轻心。
可惜保泰与他多年未曾深交,早忘了昔日讨巧机关,以为胤禩是冷哼一声以示赞同,继而又道:“我听人说,年家早年替年羹尧批命,说他面相奇贵,封疆大吏之才,只是命中缺福,活不过四十八岁。
算算他今年也该四十有五了,倒是不能看出是个短命相的。”
怡亲王因为鹤膝风早被皇帝降恩挪到暖帐歇着,保泰声音极小,远了压根听不见。
纵使听见了,周围的人早对姗姗来迟的年大将军一肚子火儿,谁又会出面拦阻,更别提告密了。
只是一刻过后,还是有葛衣太监过来,对着胤禩宣皇帝口谕,皇上宣廉亲王入帐议事。
……
胤禩最后是被太监半拖半扶拽进皇帐的。
他脚冻得太厉害,挪一下就钻心得疼,入了皇帐无法行礼,索性赖到底将手一甩,道:“皇上赎罪,臣腿伤犯了,弯不下膝盖行不得大礼。”
皇帝此刻已经习惯了老八在私底下的不驯服。
他以剥去他最后的骄矜为乐,想看他心甘情愿臣服御前,供他驱使。
因此对胤禩偶尔流露出来的直言快语引以为趣,只在面子上斥责一句:“恃宠生娇!
老十三也是鹤膝风,人家礼数可做到周全。”
胤禩不免嘴角抽搐,忍不住心头狂怒,何来宠何来骄?老四你既然心心念念十三的好,为何不拉着他的手鸳鸯于飞?总拿他和我比算什么?他是奴才,我可不是!
皇帝再度欣赏了一番八弟面上神色转换,看他终于颊上染上血色,才朝他招手:“过来。”
胤禩左右环顾,太监宫女早退干净了,想来是皇帝贴心大总管的安排。
当下也就破罐子破摔,直言拒绝圣谕:“臣腿伤犯了,走不动。”
纵使胤禛对胤禩越发宽容,一朝九五之尊却也容不得旁人一再挑衅,当下一个茶盅子就砸了过来,碎在胤禩脚边,染湿了朝服一角:“八弟舍不得动,可要朕唤人进来抬了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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