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席上,那“素蒸音声部”
依旧完好,七十位素面捏成的蓬莱仙子依旧作势欲演奏舞乐;而此刻“辋川图小样”
却已经变了样子,被人品尝过之后,便不复旧观。
寇宏轩在这时候提起这两样“看菜”
,显然寇家又要多占了些优势。
何文山闻言点点头,望了望方盘中的“小样”
,登时叹道:“说这‘辋川图小样’,我倒是觉得,即便动过吃过,不复旧观,倒也很有意思,我眼前这一幅如今仿佛风卷残云,不禁令我想到,这道菜式,甚至令观赏食用之人,也成了一名参与者,能够随心所欲地改动这图景,让它成为自己心里的样子。”
他说着提箸在盘里轻轻地划了划,盘中的菜色仿佛又成了另一副样子。
何参谋虽然只是邻省官员,可在席间他的官阶地位最尊。
这话一说出来,旁人莫不附和,纷纷低头望着盘中的“辋川图小样”
,大多越看越出神,越看越觉得变化纷然,奥妙无穷。
“总之今天是让我这个外省来的乡下人见识了贵省饮馔之技的精湛高妙,尤其这是两名妙龄女子所做,不得不让我何某人愈发感慨。”
何文山点着头说,略一抬头,瞥见文仲鸣,微微一笑,又补了一句,道:“更何况这‘烧尾宴’的名字起得也好,传说鱼跃龙门而烧尾,我们在座正好有一位官员,该是刚刚得到升迁的消息。
我们该借此宴,来好好恭贺一下,是不是啊,文署长?”
文仲鸣微愣,随后点了点头。
他的确是在前来赴宴不久之前接到了调令,平级调入上海市府,依旧担任主理经济事务的官员。
海上繁华之地,经济署长是个万人艳羡的官职。
可文仲鸣却知道上海的经济命脉大多被洋人和买办所操控,他未来的这个职务可真不是什么香饽饽。
听见何文山这么一提,席间众人纷纷举杯,向文仲鸣恭贺。
可是熟知本省时事的几人,包括文仲鸣、寇宏轩、曾华池、沈谦等人在内,却大多暗暗心惊本省经济署长调任,他们还都一点儿风声没听到,何文山一个外省的参谋,都已经得到消息了。
阿俏站在厅外,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忍不住偷偷往祖父阮正源那里看过去。
阮正源此前一直都在自得其乐地自管自品尝“烧尾宴”
上的菜式,并不与旁人多交谈。
可这时他却放下了箸,平静地望着被人连番劝酒的文仲鸣。
阿俏见到祖父的手中已经持了浅浅一盅酒浆,大约是准备随大流,向文仲鸣祝酒道喜。
阿俏咬咬下唇,心想,这文仲鸣离开本省,阮家恐怕多少会受到些影响。
虽说这或许对阮茂学宁淑之间的夫妻关系有些好处,可是前阵子偏又出了常小玉那回事儿,这真是……唉!
席间热闹过之后,众人各有各的心思,席间便有些尴尬。
寇宏轩连忙给容玥使了个眼色,容玥抱着琵琶站起身,也冲文仲鸣躬了躬身,只听她莺语婉转,娇声道:“恭贺文老爷升迁之喜,想容就为老爷唱一曲《鲜花调》,祝愿文老爷前程似锦。”
容玥手下熟练至极,说话间她一双纤手已经拨动琴弦,“铮铮”
数声响过,只听容玥曼声唱道:
“好一朵玫瑰花,好一朵玫瑰花,有朝的一日落在我家,你若是不开放,对着鲜花儿骂……”
容玥声音极好,明亮里带着娇俏,再加上歌词俏皮可爱,满座的人听着都笑了起来,接着便又是一阵觥筹交错,适才由文仲鸣那一纸调令所引起的小小尴尬与不安便似乎消弭于无形之中。
“好一朵鲜亮的玫瑰花儿啊!”
不少人望着容玥赞叹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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