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高声尖叫,“哎呀你做什么呀,你怎么这么恶心呢,拿着这东西吓唬人做什么呢!”
“不是!”
唐蜜擦了下眼泪,尽量不让哭腔泄露,她焦急解释,“这是刚刚他不小心受伤的,你把这个给了大夫,让大夫给二哥接上手指,这还没超过三个小时呢,肯定能好的……”
护士眼底有了些怜悯,这姑娘,长得这么好,八成是被吓得,吓傻了。
“咱们这卫生院,哪里有那种能把人手指头接好的大夫?你就算是去省城,都未必能找到!
除非去首都才有一丝丝希望,可你看看,那个病人情况这么特殊,能长时间运输?他腹部那伤口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说罢,叹息一声,推着药走了,临走前,不忘提醒她,“哎,你先去把费教一下啊!”
唐蜜攥着半截手指,跟游魂似得,茫然的去交钱,又悄无声息的坐在走廊上的长椅上。
钱美芹想安慰她,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叹了口气,坐在一旁陪伴着她。
镇上的卫生所有些年头了,能来这的,各有各的烦心事,秋夜的风把本就关的不严的窗户吹开,那老旧的合页吱呀吱呀,怪让人心烦的。
钱美芹想关,却被唐蜜阻止了,蒙蒙的细雨夹着冷风吹在身上,她把脑袋埋在了双腿里。
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大门还紧闭着,唐蜜隐约听到美芹嫂子跟人说着什么。
她抬头,迷蒙的眼神注视着眼前浑身湿透了的,狼狈的苍老男人,他的一只袖管本就是空的,这会被秋雨打湿,牢牢的贴在他的身上。
似乎是被她眼底的脆弱打动,老者从裤兜里,小心的掏出个纸盒,单手一层层拆开纸盒,露出里面叠的整齐的一些零钱。
“这是五十块钱,你先拿着去花,不够的话,我再想想办法……”
老者似乎不敢看她,拿着钱,就要走。
“李叔,你着急走做什么!
外面黑灯瞎火的,你眼睛也不好,摔了咋办?再等会,等二小子从手术室出来了,没事了,我再让满仓把你送回去。”
说罢,她又着急的跟唐蜜说话,“丫头,你说一声啊,你想让他摸黑回去啊?好歹他也是你爹啊!”
唐蜜看着他破了孔的黑色布鞋,又将无神的眼眸,转移到他脸上,似乎在找着什么踪迹。
她想起来了,她本身就是唐家领养的孩子,原身的娘死了,爹是被红卫兵扣上了‘走资派’的帽子,被下放到不知名的地方了。
记忆的缺口被打开了,原先那些模糊的,残缺的记忆,便纷至沓来。
李林业是在52年的时候,加入到县里林业工作站工作的,当年他年轻,当初刚刚建国,他是作为劳动模范,率先提出‘松柏戴帽,果树缠腰,沟壑大坝’的植树方针。
后来因地制宜,证明他的想法不错,各地都纷纷效仿,再后来,就是58年开始闹饥荒,工作站的要把这些数都砍了,他当时据理力争,得罪了小部分的领导。
再到后来,就是最动乱的那几年,文革期间,上面下发的规划没很好的贯彻跟落实,且在那个时候,都要贯彻以粮食为纲,提高粮食产量,地里山坡的树木要被砍伐光了。
他如何能同意?他们所在的村子,就是因为水土流失的厉害,所以粮食产量不高。
这些人现在要砍树,不亚于杀鸡取卵,他反对了,然后被批斗,被下放,生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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