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花的手在抖。
她忘记上一次手发抖是在什么时候了,自从她握住这柄剑,她害怕的时候越来越少。
或许是在英灵殿里和那位神女的争分夺秒?又或是巷子口面对奥丁咄咄逼人的气焰?
她忘记了,那些都不重要,最起码远不如眼下的这个时刻重要。
神树。
面前的这颗青铜小树,就是令她寝食难安的神树。
她忽然有些感慨万分,进入树海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一度以为自己就要失败在这里,会死在莫名其妙的先天种手中,或是饮恨在那些居心叵测的野心家的计谋中。
她一路跌跌撞撞,命悬一线,死里逃生。
但是,不论怎么说,她终于站到这里了。
周围的天地纯白,白得肃穆,白得心慌。
白花站在这片雪地上,就像是踩在棉花上,踏在云朵里,脚底软软绵绵,脑袋里晕晕乎乎。
神树,神树啊。
从皇宫里逃出来之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她无时不刻不在幻想着这一刻。
白花的手在抖。
这不是害怕,但就算是害怕也无关紧要。
任何人站在她的位置都有理由害怕,她正站在这座帝国近三百年来最可怕的敌人面前,但她仍然倔强地抬起头,平视着这位古老的神祇。
青铜小树古井不波,叶片在微风中发出玲珑的声响,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那个夜里,祂也是用这幅姿态出现在皇宫中。
白花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染满了鲜血的枝叶,那些鲜血从她面前淌过,一路蜿蜒着,在宫殿里铺成一条猩红的绒毯,血和肉铺垫在上面,尽头是白骨垒成的王座。
那个人擎着青铜小树,从皇宫中走出来,从血色的红毯上款款走过,坐在王座上。
她的手抚过白花的面庞,为她拉一抹妖艳的腮红。
那些血的味道涌过来,甜的发腻,就像是揉了这世上所有的蜜在里面,因此才会有蜂群接踵而至,将刺送进心窝里。
痛。
那种痛,仿佛就在昨日。
再睁眼,复仇的日子就在今天。
那棵小树周围的灵开始波动,如潮涌般,不断翻腾着的,是深厚到恐怖的神威。
一个人形逐渐从空中脱身,那是一个婀娜的女人身子,耀眼的白光为她勾勒,腿和手臂都镶上了翠绿的枝条,她缓缓从虚空中迈出来,直到整个人都踏在了雪原上,才堪堪睁开那双翠绿的眸子。
那张脸,那张和白花一模一样的脸庞。
三年前,就是她带着神树将整个皇族屠戮一空,偌大的皇宫化身血海;重伤皇帝,亲手杀死了那座宫殿中的所有人。
她是行走的杀戮之花、黑夜的裁决者、帝国的永夜皇后、神树的第四使徒以及……白花的母亲。
白花深呼吸,却也无论如何也无法冷静,心跳就如同上满了发条,扑通扑通,上满了膛。
她用力地吐气,用力地呼气。
肺里火辣辣的,冰凉的空气往温暖的肺泡里钻,又变成舒润的吐气,她每一口呼吸都在带走自己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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