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理由去替陈年辩解,只是将错就错,看着陈年担下本属于我的责斥。
陈年不再讲话,母亲的伤心与愤怒才刚刚酝酿起来。
她抄起手边待整理的那些书,一本本砸向陈年,厚的,薄的,轻的,重的,一本本砸到陈年的身上,哽咽痛斥:我一直以为你有多乖巧懂事,最让人省心……哪怕有时候你成绩跌了,也从来不多骂你两句……我之前和人家说,我家年年以后就算考不起大学我都不会怪他,因为我知道他自觉、认真,考不考得上都尽了力……结果你背着我在干什么?还学会了抽烟?你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
夏季的衣裳薄,陈年裸露的胳膊很快红肿起来,他仍是一动不动。
我眼睁睁看着每一本书砸过去,将我的过错越迭越深。
原来我是多么懦弱。
母亲手边的书扔完了,就用手握着拳头捶打陈年,拳头和她的泪一起落下来。
她哭诉父亲对孩子教育的失职,哭诉自己的失察。
我终于害怕母亲失手打伤陈年,挡在他身前,小声说,妈,别打了。
母亲忽然问,陈醉,你知不知道这事?
我没让她知道。
陈年很快替我回答,又说,对不起,妈,我再也不抽了。
母亲又去检查陈年的书包,叹气抹泪,坐了好一会,最后对陈年说,你知道你多令我失望,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母亲攥着那包烟走出了书房。
陈年蹲下身,开始收拾地上散落的书。
我看着他,绷紧的身体像瞬间脱力,我坐在桌前捂住脸,突然极小声地抽泣起来。
陈年没有像从前那样过来安慰我。
他将书整理进箱子后,坐回来继续他的功课。
屋外母亲在责怪父亲不肯戒烟,对孩子也疏于管教。
又过半天,听动静应是回房休息了。
我再没心思放在书上,看一眼陈年,红痕鲜明刺目,烙在他的胳膊上,难堪的却是我。
陈年洗过澡上来时,我手里捏着支药膏。
他一走到床边,我就拉过他的胳膊开始擦药。
药膏散着草本味,和陈年身上的香皂气息混在一起。
陈年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
药膏在我的指腹融开,摩擦过他的肌肤纹理,我忽有一种时间在下沉的感觉。
它变得有了分量,沉降在我的四周,裹挟着我。
我问,不是你,为什么要认?
陈年说,你的错就是我的错。
我看向陈年,他的眼睛里写着理所当然。
他从小就如此。
我顽皮惹祸,他揽下所有,替我受责罚。
别家小孩闯祸,要遭大人训斥,多是去寻爷爷姥姥乞求庇护,而我皆仗着陈年。
陈年就如同我的盾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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