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朱慈烺对崇祯拜下,道:“儿臣每次见父皇都忧心劳累,恨不得以身代之。
每每思索父皇所忧,苦的是国中无财赋,无以平内乱,无以镇边疆。
忧的是少有能臣干吏,使民生安乐。
所望的是民不为朝政之弊所困。
臣下不为朝中污浊所扰。
但每每念及此处,便发现我身为人子,所谓太子,却无一可以帮衬父亲。
孩儿心疼父皇辛苦,却无能为力襄助父皇。
心念于此,又如何听得进这经义大道?若依儿臣之道,儿臣更愿意听先生大臣们讲如何治军,如何治民,如何理财,如何处庶务,纵使成庸俗之辈,亦无所畏惧。
因为这才是儿臣要的道。”
刘宗周先是听朱慈烺否定自己学说双目圆瞪,面色愤愤。
但听到朱慈烺发自肺腑,真情流露的话语,又是大大感慨,道:“太子至孝,老臣为陛下贺。”
刘宗周德行高洁,心口如一,虽然自己的学说不被认可,但见太子孝行可贵,自然是诚意夸赞。
一干大臣口上附和,却都藏住了心里的各种想法。
武班之中,同样在文华殿侍立听讲的田贵妃之父田畹冷笑着,心道:“眼下国势维艰,以今上如此聪慧勤勉都不能稍稍恢复。
光会孝顺有什么用,一个愚笨到连一个月之前的事情都记不清的太子,学什么忘什么,不被那些朝臣内侍耍得团团转就好了,先生们讲学哪些,又有甚么区别。”
崇祯皇帝不去看那些大臣,凝望着太子,微微动情,对朱慈烺道:“烺哥儿有心,朕知晓了。
烺哥儿年岁尚幼,无论习武从文都大有可为。
想学些新东西,可以多找东宫属官的先生们问问,若是不够,朕再从宫外找。
往后经筵朕看来也可以多讲些其他的学问,理财治军,正是国务首要之处。”
感受到崇祯对自己的拳拳爱护,朱慈烺心下一片温暖,重重应下。
皇帝开口了,一众大臣罕见地没有在坚持己见,于是气氛重新回归了和谐。
崇祯要听理财治军的学问,自然得让兵部尚书陈新甲和户部尚书李侍问来说。
倒不是因为这两人如何学问上佳,而是儒臣之中,空谈心性至理的人一大把一大把,但论起庶务,却大多一窍不通。
皇上要听军务和财务的学问,很快,王承恩就接旨过去寻两人。
户部李侍问的消息还没传来,不过稍待十数息,王承恩就带着两个人来了。
一个是神色仓皇的陈新甲,一个是面色虚白,双目血色弥补的军汉。
这对奇怪的组合让一干儒臣心道奇怪,心上都起了不妙的预感。
朱慈烺看着那军汉,又看了看陈新甲游离不定的目光,猛地想到了什么,心悸不已。
果然,陈新甲一进了大殿,就扑倒在地,拜下,强作镇定道:“辽东军报来。
洪承畴与建奴决战于松山、锦州,黄台吉秘令阿济格突袭塔山,趁潮落时夺取我军屯积在笔架山的粮草十二堆。
我军因饷乏,议回宁远就食,决定明日一早分成两路突围南逃。
大同总兵王朴一回营便率本部人马首先乘夜突围逃跑,结果各帅争驰,马步自相蹂践,黑夜中,我军且战且退,各兵散乱,黑夜难认。
总兵吴三桂、王朴等逃入杏山,总兵马科、李辅明等奔入塔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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