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也不是力气一卸就松了手。
反倒是力道猛地一深,扬手一把将人横掼出去。
力道之深,将人如雪片般掼出丈远,重重摔在床沿旁,一口血呛出肺腑,伏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
“咳,咳咳……”
每咳一声,那片自他身下漫开的血迹都随之扩大一圈。
谢恂双手拢袖,冷眼看着试了几次都没能撑起身的人,在屋中渐渐浓厚起来的血腥气中深深吐纳。
几番吐纳,心头畅快了些,口气也缓了些许。
“她那条命,是她生身父母欠她的,算不到旁人头上。
杀她的那道密令,在司中已归档在了你的名下,下令的因由是着人假意刺杀,你出手救其性命,以博取她充分信任,方便利用。”
地上那咳得直颤的身形遽然一顿,看得谢恂扬了扬那轮廓和善的眉头。
“怎么,这不是实情吗?你在她身上耗下那么多功夫,不就是为了用她办事吗?总不是真要当圣人吧。
那满城多少身罹苦厄之人,你怎么就单管她一个?”
一时间回应的只有急促而无力的咳声,再无其他。
谢恂一叹,缓步向那总算不再顶嘴的人踱近些,口气又和缓几分。
“她是有点聪明,又听话,但你使唤一时也就罢了,总归是野路子,成不了大器。
你若要用人,司中多得是规规矩矩训练出来的人手,精干的都先供着你九监就是。”
说话间,走到那片依旧在缓缓向外扩大的血泊边沿近处,谢恂停了脚步,敛衣蹲下身,悯然垂目,伸手在那咳血咳得颤颤抖的肩背上轻抚了抚。
“你只要不再关照她,任其生灭,便是成全我,成全我谢家后世前程,这总指挥使之位,我依然保你稳坐。”
伏在地上的人又断断续续咳了好一阵,有些艰难地喘息片刻,啐出口中残余的血,勉力抬手抹去唇边血渍,却好似还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黏在唇齿之间,嫌恶地皱皱眉,有气无力地吐出来。
“谢家前程……”
谢恂也不与这已气若游丝的人计较那一点惹人不快的口气,又一叹,越好声好气,甚至还多添了三分低声下气。
“我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此生也只盼个善始善终。
但我那逆子,虽不成器,到底是我谢家血脉,还有谢家的那些旁支旁脉,多少后辈要成家立业,我不能不为他们打算。
你也体谅体谅我这老头子吧。”
被他一下下轻抚着的那片肩背有些艰难地起伏了几下,好似将全身可以调动的力气都蓄到一处,才勉力开口出声。
“司公为谢家的后辈们打算时,可想过,还有一个孩子,你亲自为她取过名字,她……也是喊你一声爹的?”
谢恂手上一顿,默然片刻,沉沉一叹,扶着膝头站起身来。
“你是铁了心要跟我对着干?”
“下官,不敢与司公为难……”
谢恂眉目微微一展,他就知道,庄和初必定不敢。
不为别的,只是庄和初足够聪明,能想得明白,但凡他敢把这些说出来,便是做好了他不与他一条心的准备,不惧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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