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星莹
小城中的古城区开着一家花店,周边上了年纪的人都对它很熟悉。
店里的主人从青涩到成熟,再到迟暮。
时光中,换了一张又一张相似又不同的脸。
它有一个永远不会老去的名字,叫岁月。
春日的阳光很好,温和带着暖意,透过玻璃轻柔抚着这家安静的花店,如同流光轻掠过岁月。
店门口的栏架上挂着几盆吊兰,叶片葱翠,零零星星开着几朵小白花,微风吹过轻轻摇曳着嫩绿色的枝条。
安然从玻璃门里走出来,阳光拂在她的侧脸,从纤细的脖颈处落下,她的模样清秀干净,没有一点点兀杂,如同她的名字,安然。
她手中拿着一只喷壶,在门口地上的花盆里轻轻喷洒着。
正对着花店的医院住院部,悄然打开了一扇窗。
一只修长,骨节匀称的手扶着窗框,只是手背上的针孔却显得突兀。
陈深高却瘦,病号服下几乎能看见骨骼,略长的栗色碎发下,他的脸苍白的可怕,让人无法忽视他眼下的青黑,而那双幽深的眼,却始终跟着花店里的安然,一刻没有移开。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每一天都不舍得把目光从她身上离开,看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他也记不清了。
门被旋开,护士像往常一样捧着一束巴西鸢尾,“陈深,又是你的花。”
那一束艳丽的鸢尾花,还沾着细碎的水珠。
巴西鸢尾,朝生夕死一日花,永远在最灿烂的时候凋零。
他接过花,笑了笑。
住院起,他就在那家岁月花店订了花,每一天都能看见安然在花束中忙碌的身影,她捧着巴西鸢尾的样子,陈深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茶几上,放着许多干枯的花束,最底下,压着一张有些模糊的素描,画中似乎是安然浅浅的背影,最底处落款是一个虚浮不真切的,浅浅的s。
阳光不知何时隐入云中,微风渐起。
那扇关上的窗外,安然恍惚抬起头,看着空空的窗口,若有所思,那间病房的人一直都执着于同一种花,巴西鸢尾。
她没有见过订花的人,只是在一个月前接到一个电话,没有留下名字,只是让她每天给那间病房送一束巴西鸢尾,直到……那里的人离开。
电话中是沙哑的男声,低沉有磁性,带着笑意,直到现在安然仍记得他当时说的话,“等到有一天我凋谢了,就不用再送来了。”
安然很清楚,那里是血液科的病房。
在那里,不是重生,就是凋谢。
望着店里的巴西鸢尾,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安婵也很喜欢这种花,喜欢到直到她放弃生命时,怀中仍抱着干枯的花束,满足的笑着。
如果安婵还在,现在打理岁月的应该是她,而不是半途接手,曾经对花一窍不通的自己。
只可惜,安婵的花期,就如同巴西鸢尾一样短。
收回目光,安然看了看天空,春日并不多雨,但天似乎暗了下来。
门口的太阳花在清风中摇摇晃晃,远处隐隐有雷声响起。
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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