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人抱怨道,“原来是大动荡……”
有人接道:“老儿,少说两句吧,好在南都还太平,莫起这种不吉利的话头了……”
车上一直有孩子,如猫叫一样,喵呜喵呜哭着,车上有人嫌这哭声烦,喝道:“那个小妇,孩子哭呢,你哄哄也好啊!”
如不是看到她体态丰腴孕意未消,真要以为这孩子是她偷来的。
或者说……这个抱孩子的女人,一直神色恍惚,偶尔回神看向怀中的孩子,那眼神也仿佛是在考虑是否要把她扔掉。
孩子依然在哭,女人也在流泪,满眼不舍后悔之意。
刚那人又呵斥了几句后,这女人才背过身,解开衣裳给孩子喂奶。
有人劝道:“算了这位兄弟,那妇人在余樵搭上的车,看她哭哭啼啼的,许是家中生了变故,到南都投亲,出门在外,多担待吧……”
师烟在南都确有远亲,可她找到了人才知晓,那远亲根本不愿收留她。
那远亲在院子里洗着衣服,刻薄道:“怎么,你家木匠死了?”
师烟知她话里话外是要赶她走,轻锁眉头忧愁过后,问道:“可有人家……要乳母?”
“想给富贵人家当奶娘?”
那远亲斜着眼睛讥笑道,“大户人家谁要你这死了男人的晦气奶水?再者,没人会替你白养儿子,你那木匠夫婿不是还有个瘸腿哥吗?你还不如把儿子过继过去,给那瘸子做个小……”
师烟咬了咬牙,转身走了。
“死了男人还想过好日子……就算有儿子又怎样?你还想凭你那病猫儿子富贵,你好跟着上天去当天母?”
师烟抱着换来的女婴,站在南都街头,不远处就是一家花坊,门口偶尔还能见到光着身子白花花的女人跑出来嬉笑天寒。
师烟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婴,她吃过奶后就不闹了。
她很好带,即便是哭,也是很小声的哭。
师烟轻声说道:“原本想养大你……等骁儿骑着高头大马来接我时,我给你俩搭上线,抬你做王妃……”
不,她原本是想扔掉她,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她慢慢消失。
这么小的孩子……如果扔掉她,会很快。
但许是不敢,定心换掉孩子,已经是她做的最大胆的事,跑出庙后,她备受煎熬,一直在回去和向前走中挣扎犹豫,再也没有第二份勇气,让这个孩子去死。
她在来南都时,做过盘算,到南都后暂借住在远亲家,去大户人家寻个差事,伺候小主子,把这个孩子养大,将来把她指给她儿子。
这个姑娘会是个好模样。
但现在,路都被堵死,她养不了这么小的孩子,也不能再把孩子带回余樵。
她送走了儿子,还偷了家中的钱和丈夫做活用的一块好木,回去就是死。
花坊门前,欢声笑语,光着身子大咧咧叉腿站着舞女歌女,松散的发髻上,发白的腕子上,甚至是脚踝上,都金光灿灿。
师烟翻出偷拿的那块木头,取出小兜中包裹的锉刀,刻下了她的生辰。
“这本是留着给骁儿看病用的,是给药堂大夫的……”
师烟拍着怀中的婴儿,说道,“怪只怪她一个郡主,身上连块值钱的玉都没有……”
师烟刻着时辰时,忽然想起,家中的木匠本是要拿这块微香的好木头雕兰花。
“给你取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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