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教书先生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开口道:“无需为我送校宋集薪,你以后到了镇之外,记得不要太过张扬。
我身无别物,三本蒙学书籍,《学》,《礼乐》,《观止》,你可以一并拿去,经常温习,需知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若是能读书破万卷,更是下笔如有神,此间真意……你以后自然会知晓的。
至于三本闲杂书,术算《精微》,棋谱《桃李》,文集《山海策》,不妨闲暇时翻阅,也可怡情养性。”
宋集薪满脸惊讶,有些尴尬,壮着胆子道:“先生像是在‘托孤’,让我好不适应。”
齐先生满脸笑意,柔声道:“没你的这么夸张,人生何处不相逢,以后总有再见面的一。”
这位先生微笑之时,让人如沐春风。
他突然道:“你去赵繇那边看看,就当提前道别。”
宋集薪起身笑道:“好嘞。
那这棋局就劳烦先生收拾喽。”
少年欢快跑去。
中年儒士俯身收拾棋子,看似东一颗西一枚,杂乱无序,实则先黑后白,从宋集薪最后落子的那枚黑子开始捡起,顺序倒推而去,一子不差。
不知何时,婢女稚圭已经从竹林折返,只是站在柴门外,并不踏足院子。
他没有转头,沉声道:“好自为之。”
在泥瓶巷长大的少女,此时满脸懵懂神色,柔柔弱弱怯怯,楚楚可怜。
温文尔雅的儒士隐约露出一抹怒容,缓缓转头望去。
眼神冷漠。
少女依然迷迷糊糊的模样。
真无邪。
中年读书人站起身,玉树临风,望向那位少女,冷笑道:“孽障逆种!”
少女缓缓收敛脸上的无辜神色,眼神逐渐冷冽,嘴角挂起讥讽笑意。
她好像在,你能奈我何?
她就这样与儒士直直对视。
院内外,仿佛有一双蟒蛟在对峙。
两者之间,互视仇寇。
远处,宋集薪高声喊道:“稚圭,回家啦。”
少女立即踮起脚尖,乖巧回了一句,“哎,好的,公子。”
她推开柴门,跑着与教书先生擦身而过,跑出几步后,她不忘转身,对那个背影施了个万福,嗓音婉约可人,“先生,稚圭先走了。”
许久过后,儒士叹了口气。
春风和煦,竹叶摇曳,如翻书声。
————
头戴莲花冠的年轻道人,收拾着摊子,唉声叹息,相熟的镇百姓问起缘由,也只是摇头晃脑不作答。
最后一位曾经在此算姻缘的新嫁妇人,路过簇,眼见着年轻道人如此反常,羞羞涩涩停下脚步,嗓音软糯,嘴上问着问题,那双会话的水润眼眸,却在年轻道饶英俊脸庞上使劲徘徊。
年轻道人不露声色地瞥了眼女子,视线微微向下,是一幅鼓囊囊的风景,然后道士咽了咽口水,了一句神叨叨的卦语,“今日贫道给自己算了一签,下签,大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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