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稳了稳神,跟着入了寝堂。
李玄度的动作倒是快,已坐在了铺着绛色锦衾的床上,甩掉脚上的靴,用他好的那只左手随手拿起一卷,翻身上了床,靠在床头便看起了书。
菩珠坐到妆奁柜前,打开錾花镜匣,做出对镜映照自己面容的模样,实则通过镜面暗中观察身后的人。
半晌,见他看书看得仿佛专心致志,便轻咳一声,起身朝他走去,走到床前,停在那烟霞般的绛红银纱帐畔,轻声道:“殿下可需进食?若是饥饿,我叫人送吃食来。
殿下平日爱吃什么?”
“不必了。”
床上的男子眼眸未抬,依旧落在他手中的书卷之上,应了一句。
菩珠顿了一顿,卸妆后一张莹洁的面容上露出了微笑,道:“殿下,我没有想到,当日在河西福禄驿置与殿下始有一面之缘,今日竟有如此局面。
想来天注定。
我欲叫殿下知晓,不管以前如何,今日开始,我必履我王妃之责。
只是我生性愚钝,往后若有不到之处,还望殿下及时指正。”
李玄度眼眸依旧未曾离开手中书卷,冷冷道:“你认命倒是认得快。”
菩珠被噎了一下。
这个洞房夜的开头,他的反应,出了她的预计。
她决定改个方略。
视线落到他受伤的那只手上,关切地问:“殿下你的手怎的了?是在哪里伤的?”
她不表达关心也就罢了,刚表示了对他的关心,他的态度一下就变得古怪起来。
这个晚上,从她入寝堂后,他就没看过她一眼,此刻竟终于将视线离开了他手里的书卷,抬起眼望了过来,唇边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慢吞吞地道:“菩氏,昨夜我未死,叫你失望了吧?要是我真的死了,你也就不用嫁过来了。”
菩珠诧异,真的诧异,睁大眼睛惊讶地道:“殿下你此言何意?我有些不懂。”
李玄度却是个要急死人的性子,说完这半句话,菩珠看见他唇角抿了抿,竟不睬自己,又继续看起他手中的书。
她方才早就留意过了,他看的是庄子,心中暗鄙。
分明就一处心积虑夺皇位不成如今被迫蛰伏的皇子,装什么道家之人,自然,这念头不能叫他知晓。
此刻见他话说半句,实在忍不住了,走到床前,伸手将他手中的书卷给夺了。
他手便空了,倏然抬眼看向她,眉头皱起,神色显得极是不悦。
菩珠视若未见,自顾将庄子放了下去,道:“殿下莫见怪,你有话可直说,无需暗指。
我知殿下对我极是厌恶,瞧不上我。
但既做了夫妇,如同上天注定,就该摒弃成见,坦诚相见。
我不敢言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但惟有如此,往后方能哿ν心,夫妇一体。
殿下您说是不是?”
李玄度望着她,忽好似听到了个笑话,竟呵呵笑。
这是认识他这么久,菩珠第一次见他笑。
他生得好看,一笑,更是容色逼人。
菩珠却没心情赏他的脸,倍感莫名,正要问,见他忽收了笑,点了点头,从榻上翻身而下,走到靠南墙的一座箱柜之前,从里取出一物,转身过来,摆在近旁的一张条几上。
烛火映照,菩珠看到竟是一柄染了干涸血迹的断剑。
她不解,抬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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