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贾母留住,黛玉颇是为难。
论亲,贾母为长,论近,宋灼然为师,师命如父。
宋灼然让她带弟弟和宝珠姐弟住在他家,虽然目前住在大长公主府,但是于她而言却是不能违背,何况还有父亲托付在前。
忖度再三,黛玉遂半吐半露地道:“外祖母爱惜留宿本不应辞,只是师父怜我姐弟年幼,本家宅邸破旧不得入住,执意留我姐弟三人小住,又因在程前受父亲所托,恐应了外祖母所赐反于父师不恭,望外祖母容谅。”
贾母先前知道林隽拜了靖安侯宋灼然为师,今闻黛玉亦以师父呼之,疑惑道:“你师父是哪位?怎么不曾听说?”
黛玉犹未答话,薛姨妈已携着宝钗进来了。
故人相逢,不免又是一阵伤感。
薛姨妈搂着黛玉叹道:“我常说,素日所见再没林太太那样的人物,谁知竟走得那样早!
我原说我们进京了,怕见不到你们,不曾想,我们前脚进京,你们后脚就到了。”
想起薛蟠打死人命的事儿,黛玉淡淡一笑。
贾母道:“再没想到有这样的缘法,我那女儿命苦,一别十几年也不得团聚。”
说着,引得黛玉有红了眼眶儿,忙又问道:“你方才说你师父?莫不是隽哥儿的师父?”
黛玉答道:“大弟弟的师父,亦是我的师父。”
她眉眼间透出一种异于寻常女子的神采飞扬,语气间更是充满了自豪。
她知道自己所学和其他琼闺秀玉不同,知道外面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现在的她跟外面的大家闺秀是格格不入的罢?可是,她既感激父亲自幼把自己当男儿教养,也感激师父不顾世俗收她为徒,教她所喜爱的金石书画诗词歌赋,让她的人生丰富多彩。
倘若是在以前,别人问她,为了迎合别人的喜好眼光,她或许不会说自己读书上学,可是现今她却坦然面对,绝不会师父丢脸。
天下之大,有那样不合俗流的师父,她怎能坐井观天?
回答过贾母的话,黛玉又问道:“不知姐妹们读什么书?”
贾母道:“女孩儿家,哪里读了什么书?不过略识得几个字,不做睁眼的瞎子罢了。”
黛玉却不赞同贾母的说法,道:“方才外祖母还说我们来了,姐妹们不必上课,怎么反又说不曾读书?只是因我们之故,使得姐妹们缺了一日的功课,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说着朝迎春、探春和惜春一笑。
探春笑道:“是我们的不是才对。”
黛玉歪了歪头。
探春方道:“早知林姐姐今儿来,我们就不该去上学,偏我们去上学了,这便不是待客之道了,该请林姐姐原谅我们的不是。”
黛玉听了,顿时莞尔。
探春又看向宝珠,走过去,笑吟吟地拉着她,道:“这必是二姑妈家的孙小姐罢?早就听说了,今日才得见,偏比我想象中的还好看些。
你几岁了?读书不曾?”
宝珠起身拜见,含笑道:“今年十三岁,与林姑姑一起读了几年书,倒也识得几个字。”
黛玉既说自己拜师读书,宝珠便没谦逊说没有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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