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皱眉不语,春山在另一侧盘腿坐着,言道:“他不会是要回来定居吧?你瞧他样子可像是在外干大事的?十年不见,当年听闻他也读过书。”
伏铜道:“瞧不出来。”
高山道:“我原指望母亲死了之后,咱们就把隔壁的院子拆了,木料拿来盖新房,把那片地方平出来耕种,他好端端跑来干什么?”
春山道:“若他在外混的不好,回来又能呆多久?”
高山摇头:“他的地如今我种着,若他回来要地,我家以后就要少许多地。”
兄弟两个相视而叹,皆是摇头,终是伏铜又道:“我瞧他的样子不像是个能种地的,兴许只是一时兴起,过不了多久就走了。”
高山点头道:“但愿如此吧,毕竟他那个人可不好惹。”
春山亦是点头长叹,低声道:“他本是个孽障,杀侄子的事都干得出来,又勇猛能打,咱们要与他强争是争不过他的,唯有等他自己走了。”
晚间宴席已毕,蓬布撤走,丧事就算完结了。
晚晴见娄氏带着村里的媳妇撤走了,自己趿了鞋下炕到了厨房,内里四处狼籍,清油缸与荤油缸内一丝油星也无,肉盆里一丝肉沫也无,惟锅台灶台上脏水脏菜叶子成堆。
她瞅了半晌,出外到后院麦场上井里摇了轱辘摇上几桶水来,趁着孩子未醒,掏了抹布开始擦洗灶台,清扫厨房并院子里的残渣。
她这院子是伏泰印的老宅,外院两面排栅关牲口置杂物,内院一间厅房,东西两间屋子。
西面一个角门,进去之后是打麦子的麦场,场上一颗大槐树遮了半片麦场。
待她将里面院子清扫已毕,夜幕黑尽,她才下了里外门闩开了东屋门锁,将中午时自己存下的一海碗带浇头的面在锅里热了,端了炕桌到西屋,叫了铎儿起来道:“今日饭里有肉,快些起来吃。”
这孩子也不过三岁,跟着大人累了几天,听见饭里有肉,忽的爬了起来道:“娘,我要吃多多的肉。”
晚晴笑道:“咱们又不喂猪,那里来多多的肉,快吃,娘把肉都捞给你。”
铎儿稚手捉了筷子努力往嘴里扒着面,吸了吸鼻子道:“娘,有肉的饭真香。”
晚晴咧了嘴笑瞅着儿子道:“你奶奶去了,咱们就可以喂猪了。
今年娘保证给你喂头又肥又大的大猪,等过年的时候天天都给你有肉吃。”
铎儿仍是吸着鼻子道:“娘,真香!”
晚晴亦闻到一股肉香味儿,怕不是这两碗饭里对的,她扭头掀了窗子,见东边那长年不住人的院子里厨房烟囱上真有烟冒着,皱眉道:“难道隔壁真有人住了?”
初春的天气已经不用放炕,晚晴混身骨累肉酥,摸黑提心吊胆进了厅房,在八仙桌上香盘里续盘香,摆了龙门阵估摸着一夜不会灭了,才背身往出来走。
这屋子里供的祖宗,公公伏泰印也是她照料着死的,倒也不怕,唯有那个伏海,是她公公的父亲,牌位立的又大又古,瞧着就让人骨寒。
她提心吊胆出了门,听得隔壁果真叮叮当当的,心道:还好隔壁住了人,不然这村头头一家,又守着几个牌位,我夜里都要吓死。
次日一早起来,她将丧事上用过的白布皆收拢到一起,并自己和铎儿的几件衣服拿个木盆装了,到下河弯去洗。
她洗衣服,铎儿捉蜢蚱蛐蛐儿,正埋头苦干着,就听身后女子笑道:“状元夫人竟也亲自洗衣?”
大明山三峰相连,远看像个笔架,是以人也戏称之为状元山。
又伏海当年断定后人必能出个状元,而伏海一系惟今只有伏青山上京赶考,是以村子里人皆称晚晴为状元夫人。
晚晴也不在意,撩了一把水给身后端了两件衣服的马氏道:“你离着上泉湾近,跑到我们下泉湾来洗什么衣服?”
马氏扭了身姿扔了盆道:“我乐意,你管得?”
晚晴给她让了地方,两人皆蹲在一块洗的净净的大石上赤脚搓着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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