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细细展读。
尽管内容他早已知道,吴三桂却仍读得十分认真。
良久,方将御书轻轻置于案上,笑道:“我料定皇上待我恩重,必定俯允我的呈请。
我本北方人,在这里实在过不惯。
说到功在社稷,那是万岁的过奖。
俗话说‘落叶归根’,我早就想回北方去,团团圆圆安度残年,又怕在外头日子久了,难免有小人在圣上跟前挑拨是非,万岁既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
万岁爷这才叫体天格物,善知老年人的心哩!”
“不知王爷车驾几时可以起程?”
傅达礼觉得吴三桂亲切可人,根本不像折尔肯和朱国治说的那样,便笑着躬身问道,“皇上已在京营造王府,迎接王爷入京,大世子在京也日日盼望王爷北上,阖家团聚,共享天伦之乐。
王爷赐下日期、路程,下官也好奏明皇上,早做准备。”
“哈哈哈,傅大人过去虽未识荆,一望可知是一位明事知理的国家栋梁。”
吴三桂不假思索,顺手端了一碗米汤灌给傅达礼,接着又皱眉叹道,“我的事还不好说?这会儿起身抬脚便可跟着二位走。
只是贱内、家眷们,婆婆妈妈的事多。
贱内日前又染了风寒,一时动身不得。
这些琐事倒罢了,最缠手的还有下头这些兵士军将,都是跟了我多年的,现在又有谣言,假若抚慰不当,激出事变来就不得了!”
说至此,吴三桂抬头看看傅达礼失望的神色,不由心里暗笑,口里却接着说道,“大约十月底——”
正说着,便听殿外一阵喧哗,一个“国”
字脸的中年将军双手推开殿前护卫,大踏步挺身进来,脚下雪亮的马刺踏在大理石板上,发出铮铮的金石之声。
“马宝?”
吴三桂虎起脸,阴沉沉说道,“我这里正与二位天使计议大事,你有什么要紧事,竟敢擅自闯殿,这成何体统!”
马宝昂然向吴三桂当胸一揖,却不回答他的问话,倏地一转身,冷冷扫视折尔肯和傅达礼一眼,问道:“你们就是钦差了,我听说你们在逼我们王爷上路?”
“谈不上‘逼’字。”
折尔肯心中雪亮,这是事前排好的一场戏,只没料到开台这样早。
见马宝目光寒气森森,一开口便欲翻脸,便冷静地端起茶碗,瞟一眼木然呆坐的吴三桂,漫不经心地用碗盖拨着浮茶,毫无表情地答道,“王爷自请撤藩北归养老,皇上恩准了。
我们不过代王爷筹划一下归途事宜,不知将军有何见教?”
傅达礼冷笑一声问道:“请教马将军,台甫?这样闯殿问客,五华山素来就是这个礼教么?”
“我乃平西王帐前管军都统马宝!”
马宝双眸闪烁生光,“钦使既云王爷‘自请’撤藩,归途日程路径当然应由王爷‘自定’!
你们两个一进门,杯水未饮便催问行期,这是什么意思?”
“放肆!”
吴三桂涨红了脸,“啪”
地一声拍案而起,指着马宝吼道,“这是谁教你的规矩?三桂我带兵四十余年,没见过你这样撒野的兵痞!
来人!”
“喳!”
殿内殿外护卫们雷轰般答应一声。
“轰他出去!”
“哈哈哈哈……”
马宝仰天大笑,笑得折尔肯和傅达礼面容失色,汗毛直乍。
吴三桂勃然大怒,双目睁得彪圆,厉声喝道:“你笑什么,不知本藩三尺王法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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