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四贞当日辞了出去,自回了她东华门外的官邸。
因余震不止,康熙不想来回搬动,第二日仍在储秀宫召见索额图、熊赐履议事。
魏东亭等几个大侍卫在外侍候,也觉十分方便。
皇后因宫嫔不见外臣,带着贵妃一干人宿在苏麻喇姑修行的钟粹宫后佛堂前天井院临时搭起的棚子里。
太皇太后因没地方去,闲坐着,又觉气闷,便带着苏麻喇姑踱至前边储秀宫看康熙办事。
待熊赐履和索额图给太皇太后行过礼,康熙方才坐下,默默打量苏麻喇姑。
自从伍次友与她发生婚变,已有半年多了。
近来苏麻喇姑的心情似乎比伍次友离京时好一些,走路也显得硬朗了许多,一身缁衣映着血色不足的面孔,已不再白得让人不敢正视,只是神情中依然带着淡漠冷峻,使人觉得有点凛然。
“皇帝到底是经了事的,比先前练达得多了,昨日两件事处置得都好。”
太皇太后一边坐着,一边微笑着对旁边侍立的索额图和熊赐履道,“四贞文武全才,嫁了这个孙延龄,或许能给这匹野马套套笼头。
明珠上回折子里头说,王辅臣这人事上以恭,处友以信,待人以宽,御下以严——也不坏嘛!”
显然,她对王辅臣印象颇佳。
熊赐履躬身赔笑正欲答话,康熙却道:“祖母说的是,不过也不敢大意。
孙子见过几次孙延龄后,瞧着这人很傲气,时间长了保不住还会生变故。
王辅臣确是恭敬,不过‘恭’未必就‘忠’,他受吴三桂的惠很深,孙子不能不待他更好一点儿,他要有良心,好好地在西边节制兵马,将来撤藩就容易一点儿。”
站在一旁的魏东亭一直不明白康熙为什么如此厚待这个一脸吕布相的王辅臣,至此才恍然大悟,不禁对康熙投去钦佩的目光。
熊赐履道:“万岁圣虑极精,圣断极明!
四公主下嫁孙延龄,东可遏制尚、耿二藩,西可掣肘云贵,但是王辅臣的情形却有所不同,他手下的王屏藩、张建勋、龚荣遇、马一贵这些悍将,有的是吴三桂旧友,有的是闯、献余党,王辅臣在京虽如此,回去难保不生变故,以臣愚见——”
说到这里,熊赐履却嗫嚅了一下。
“咹?”
“臣以为还是将王辅臣留在京师为好!”
康熙听了,一时没有说话,低头思忖半晌,转脸问索额图:“你看呢?”
索额图忙答道:“平凉关乎西路重地,臣以为熊赐履所云很有道理。”
说着,目视魏东亭笑道,“臣保一人前往,一定可以胜任。”
“你是说魏东亭?”
康熙转脸瞧太皇太后,见她正和苏麻喇姑低声说话,便又转身问魏东亭,“你去如何?”
“奴才惟万岁之命是听!”
魏东亭双手一拱,单膝跪地大声说道,“万岁叫奴才去,奴才就去!”
“不成!”
康熙沉思良久,断然说道,“京师乃根本之地,必得有像魏东亭这样的人来拱卫。
王辅臣节制西路比别人合适,朕对他感之以情、结之以恩、化之以德,他应该知道报答。
再说,此时忽然调离王辅臣,只能加重平西王疑惧之心……”
“对了!”
在旁闲谈的太皇太后忽然截断了康熙的话,扶着椅子把手站起身来,“吴三桂顺顺当当地撤了藩,什么事也不会有;吴三桂要是造反,王辅臣那里换谁去都是一样。
不过熊赐履说的也对,王辅臣和孙延龄下头那班人都是做贼出身,不能不防,四贞去广西再迟一点为好,这会子又不撤藩,没的回去叫那些小人们调唆得孙延龄变了心,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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