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帝颜狩看着何文道手中那张盖着户部大印的公文,脸上看起来虽然极是阴沉,内心中却有着隔山观虎斗的快感。
他也看得出来,巴格和李登这一次,再不是之前那般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唱双簧,而是实打实的准备翻脸了:
“哦?何护法没收到银子?士安啊,难道眼下我幽北户部,连那区区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了?否则为何拖到现在都没如数交付呢?”
万长宁闻言满面左右为难,支支吾吾刚要开口说话,一旁的李登连忙抢先开口道:
“回陛下的话,最近正是春荒时节,户部自然十分忙碌,万侍郎可能是被公务缠身,这才有所疏忽。
这样好了,明日日落之前,老夫定会给巴格代萨满与何护法一个交代。”
宣德帝怎么会轻易放弃这个隔岸观火的机会,见此时李登随便几句话便想糊弄过去,立刻出言阻止道:
“李相无需如此,若是真有什么难处,也不妨当着朕与诸位同僚的面前讲出来,我相信代萨满与护法也并非是不通情理之人。”
李登立刻开口回道:
“回陛下,只因前日子老夫贱体有恙,所以暂时并了解其中因由。
待老夫仔细查明之后,再向陛下回禀清楚可好?”
李登罕见地微抬双目,阴郁的目光中露出一丝冷淡漠然,直看的宣德帝颜狩也略感心慌,心知如今这位面目一向平和的丞相只怕已经动了真气,若再穷追猛打,只怕要祸水东引。
于是瞬间变了一番口吻,绝口不再提银两之事,反而语带关切的打听着李登的身体状况,又赏赐了些名贵药材后,才散朝而去。
一路上李登都没有说话,万长宁也没敢如往日般登上相府马车,只是跟在车后,亦步亦趋地回到相府之中。
“怎么回事?”
刚刚进入书房,李登便把桌上的一碗热茶打翻在万长宁身上,用异常平静的口吻问道。
万长宁虽然被热茶所烫,但仍然一动不动的弯着腰,被烫伤的身子却抑制不住地发抖:
“是……是太子殿下拿走的。
并且嘱咐我一两银子也不许拨付给萨满教……我以为是恩相您……”
李登听见了太子二字,神色忽然变得极为怪异。
他站起身来,目光一直紧盯着瑟瑟发抖的万长宁,不停地踱着步子:
“太子吩咐的?太子虽是幽北储君,但哪有资格直接去户部支银子?你这差事算是怎么个领法呢?”
“太子毕竟是恩相您的亲外甥……我以为……”
“万长宁啊万长宁,我原以为你效忠的对象是我李登,可没想到你真正的恩主其实是太子!
你这手未雨绸缪的提前布局,还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呢!”
李登说到此时已经怒极反笑,言语间尽是凛凛杀机。
‘噗通’一声,再也站不住的万长宁立刻跪伏在地,身子抖得更厉害了,语带悲戚的说着:
“恩相!
我是绝无此意啊!
那日太子前来向我支银之时,我也曾向他索要相府手谕,但他说是自己您的……这终究也是您的家事,在下又能多说什么呢?恩相,长宁可一向都以您马首是瞻的,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呐。
还望恩相能……能体谅在下的难处。”
万长宁一番话说完,已是满面泪痕,只是不停磕着头,以血肉之躯撞得地面‘砰砰’作响。
李登面沉似水,眼中虽看着地上不住叩头的万长宁,但思绪已经全部放在了东宫太子——颜昼的身上。
“起来吧,这也不能全怪你。”
李登叹了口气,虚拽了拽这个一直为自己冲锋在前的门徒。
万长宁仍然执拗的跪伏在地上,只是没有继续叩头,也没再多说一句话。
“士安啊,我这也是一时乱了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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