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卢睿,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度过了自己十五岁的生日。
他在绵延数月的战事之中,迅速地成长。
泰安常常觉得恍惚。
时间的流逝、生命的蓬勃,在太子的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仿佛一场夏雨之后,他身量便长一层,如同北地的荒草一般生机盎然。
她凝视着他的背影,秋日风凉,太子火红的战袍被风掀起,而他手持,潇洒地调转马头。
那寒光铁衣之下的肩背日渐宽厚,腰身修长,背脊挺直,远远去已分不清他与李将军谁更高些,在日日沙场的操练中,由少年蜕变成真正的男人。
这就是活着。
她模模糊糊地想,活着,才有成长和衰老,才有改变和进步。
才能在时光的流逝中,感受生命的永久。
而她已经永远没有这样的机会。
她的生命定格在十五岁那年,自此无力转圜如风中尘埃。
“泰安,在想什么”
他不知何时行至她的面前,握住她的手臂,微笑着问道。
她这才回过神来,不着痕迹地转过身,轻咳一声“王大人怎么说”
数月之前代州城外,燕军与突厥初战,损失惨重。
不仅七万精兵折损过万,都尉贺严寿一部更是兵败被诛,连同数位贺氏麾下的曹尉、参军、队正,尽皆战死沙场。
太子的战报传回皇帝面前,满朝震惊。
数位陈克令旧部瞠目结舌,一时之间竟丝毫不知该如何反应。
太仆寺贾少卿素来心直口快,脱口而出“不可能贺都尉麾下川军都是精锐,南征北战十年素来谨慎小心,怎会一场败仗便死得一个都不剩”
若是七万精兵尽数被诛,倒还有可能。
但如今七万人折损不过万余,兵士都没死那么多人,率兵的将领怎会莫名其妙死了个干净
太仆寺贾少卿鼻翼翕动,到底是没忍住“北伐军离京不足三月,张、贺两位副将先后阵亡,陈大将军又被突厥生擒,唯有太子殿下毫发无伤”
他住了口不敢再说,可语中未尽之意却令人胆寒,字字句句都是在暗示太子手段了得,短短几月便将军中异己铲除了个干净。
皇帝原本半垂着眸子,闻言眉梢一挑,面色渐渐铁青。
中令裴郡之却在此时站了出来,毫不犹豫力挺太子“贾大人这话好生奇怪殿下乃是龙脉,自有天神相助,如今吉人天相未曾受伤,乃是我大燕之幸怎么到你口中,却说得好似太子没出事倒有愧于人了”
“殿下平安,你不跪谢天地,反倒这般阴阳怪气。
你安得什么心”
裴家世家大儒,裴郡之的口才哪里是军中这些五大三粗的将领能敌。
贾少卿脸色骤变,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对皇帝剖白道“臣不敢”
皇帝一言未发,只摆摆手让他起来。
太子在战报中慷慨陈词,将张、贺二将都描述成了为大燕血战牺牲的大英雄。
裴郡之顺着太子的话头,力主加封赏赐二人。
皇帝面上不出什么表情,点头应下。
裴郡之却不停下,亦步亦趋替太子谋划“战况不顺,更说明燕军装备不如人意,如今尚有时间,更当重金驰援,提升军备。”
话里话外,还是想让皇帝往北送钱,继续打造太子想要的重骑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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