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早朝,裴郡之一改之前暧昧不清的态度,在金銮殿上慷慨陈词,几乎完全顺着太子战报中的愿意,大肆渲染了北地燕军的危在旦夕。
满朝哗然,皇帝面色铁青,也只能眼睁睁着清流一党在裴郡之的示意下,跪了满地。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突厥近十年来借由与西域的商贸往来,早非当日吴下阿蒙,兵力大增,绝非我代肃二州燕军能敌。”
裴郡之字字句句说得干脆,言下之意暗暗指责大司马陈克令在位时尸位素餐闭关锁国,半点情面也没有给如今“专宠皇后”
的帝王留。
皇帝的面色愈发难,鼻翼翕动,待要装痴扮傻,又怕裴郡之趁势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裴郡之并未留给皇帝辩驳的机会和时间,他大肆渲染了燕军艰难的境遇之后,又恭恭敬敬跪了下来,双手捧上一卷绢布的卷轴。
“臣无能,家资不丰,唯有内子薄奁少许,今日愿全数奉上。
臣不能替陛下分忧解难,但是水滴石穿,愿与诸位同僚和衷共济,为保我大燕边疆安虞散尽家财”
大监将裴郡之奉上的卷轴接过,送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铁青着脸抖开,只见白色的绢布上细细密密地绣着女子出嫁时的妆奁,连脸盆铜架都写得清楚。
狠,实在是狠。
裴郡之沉默这么些天,一出手便将老婆的嫁妆的拿出来做人情,倒逼皇帝送钱去边疆提升军备。
皇帝紧咬牙关,愤怒和不解之后,心中又涌现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太子竟然能同时说服清流一党和陈克令的旧部,这两批完全不同的人马,同时替他在朝堂上说话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太子收买人心结党营私的功力已到了这么高超的地步
可裴郡之越是如此,皇帝反倒越不愿松口,只微微眯着眼睛着朝臣一个接一个地附和,纷纷站出来展现自己的大方。
中令已经开口要捐家财充军,但凡要些脸面的朝臣又怎会不表忠心
就像发起一场募捐,由官职最高的那人带头,底下的下属又怎会不积极地慷慨解囊
说穿了,不过是情势倒逼,绝非因为太子只手遮天。
可是皇帝草木皆兵。
只觉得自己的身边鬼影幢幢,无人能信。
偏偏就在此时,皇后得知了前朝僵持的状态,特意遣来一名小太监传皇后的口谕。
皇帝心头一振,还以为是善解人意又与太子一贯不合的皇后遣人替他解围,便欣喜地点头,示意那太监开口。
哪知太监跪下之后,一字一顿复述皇后的口谕,却说“妾当以身作则,自含章殿始削减宫中用度,为陛下分忧”
连皇后都要表态,愿意省下钱来供军饷,替皇帝分忧。
理由冠冕堂皇,再无拒绝的借口。
皇帝苦笑一声,这才终于点头允了。
真让臣子连老婆的嫁妆都捐出来,是绝不可能的。
大燕十年边境安宁,国民休养生息,算得富庶安逸。
若说国库空虚,那还真的够不上。
皇帝着户部自西域大支购买锁子甲和高桥鞍,前前后后送去了近万副。
随着锁子甲和高桥鞍而来的,还有皇帝久违了的圣旨。
在圣旨中,皇帝毫不吝惜地夸赞了太子的勇猛和坦白,做足了慈父的样子。
小太子接过圣旨,转身着营府中忙碌着的、从宫中运送来的武器和装备,慢慢皱紧了眉头。
东宫率卫李少林比太子还显得吃惊些,瞅准空隙踱到太子这里,压低声音问“殿下好手段圣人终于松口肯花钱提升装备,听闻正是中令裴郡之领清流一党,在朝中跪了满地求来的。”
他说完,又有些担心似的,着太子欲言又止“殿下不愧是裴家的女婿,紧要关头,中令裴郡之也愿为您身先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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