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怕离别伤情,便一大早就到了此,刚刚再见了许安与天真不知世事的许小包子,此时心中多少有些伤感,“等逸之回来,咱们就……”
身旁一衙役托了托盘走过,见了那上放的东西,我蓦然一僵,大声道:“等等!”
对方回头看来。
瞪大了眼睛看了那托盘,微微颤了声音,“那是……”
“回李先生,”
衙役走过来,看看我手指着的东西,语气惊讶中仍旧带了敬意,“前日里审犯人时,留下的罪证。”
“那人,那犯人,可还活着?”
衙役神色更加奇怪的看着我,却认真回道:“来时便已是重伤,本以为活不了几日连刑都未敢大动,不想竟一直残喘至今。”
张贺也疑惑的看着我,“先生?”
我深吸口气,闭了闭眼,待睁开后又道:“李榕冒昧,可否请大人带我去看看。”
“李先生客气,”
年轻的衙役有些惶恐,“小的自当听命。”
昏暗的地牢,目及处皆是一片潮湿,腐臭,恶气,呻吟,谩骂,求救充盈着四周,带来一阵阵压抑的沉重,拐杖敲击着地面时的毛骨悚然,墙壁上的火把都无法驱散这种仿若能渗进骨子里的阴冷。
我就在这样的地方见着了他。
在一股子恶臭与血腥中与鼠虫为伴,连床被褥都不曾有,就那样蜷缩在牢房的角落里。
发虚散乱,让我也看不清他早已被毁的面容。
本想问他还好不好,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这虚伪的话。
还想问为何都这样了还要坚持,可我却知我连问话的资格都从不再有过。
紧抿着唇,我将从衙役那里要来,已经有了裂纹,染了殷红的白玉轻轻放在了牢门口。
深深吐出口气,站起身,想要走出去。
虽然我没有多少力量,但进都前,好歹能仗势求一求,让这里的人好好待他。
“李榕。”
背对着我人一直没有回头,但声音却粗粝的仿如沙石磨擦后的嘶哑,流了血,结了痂,却再也好不了。
丝毫找不到曾经听过的意气风发。
我站住没有动。
那人喘息着剧烈的咳了,心肺都跟着振颤,吸气声似是已经濒死,但语气竟出奇的平淡,“那一日,如果那一日我不曾算计欺骗,发现你身份后立刻言明利害,真心相待,你还……”
他咳得更加厉害,却还是费力的发出声音,“你还……”
若是那一日,他只是囚了我以防我威胁他的大计,不动心机,不辱我伤我,以礼待之,相交君子……
我垂了眼睛,打断了他,“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如果。”
身后的人一瞬中沉默了,却在下一刻渐渐笑了起来。
低低的,压抑的,边咳边笑,边笑边咳,震撼了这黑暗的牢房,撕心裂肺的就连缠着脏腑的绳线都因此而牵动,随着他的笑越来越大,揪住的疼也越来越大。
“李榕,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他的声音里终于带出了恶毒的笑意,“我真想看,真想看你那时的表情。”
抬了拐,一步一步的缓慢挪动,身体都仿佛疲累的不再有多余的力气,“我走了,你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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