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镇与朝廷历来关系微妙,他刚到魏州时,田昱对他颇为忌惮,疑心他是朝廷派来的耳目,多番排挤试探,甚至一度想取他性命,是他看准田昱有消减牙兵的意图,几次定谋平息牙兵骚动,田昱才因此态度大改,对他以师礼待之。
这次回长安之前,他原本已经开始布置削减牙兵的诸般举措,却突然收到长安消息说崔瑾自尽,苏樱独自留在卢家,羁绊无法割断,他临时决定返回长安。
辞行时田昱询问归期,他道少则十来天,多则一个月,然而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月有余。
与她纠葛愈深,愈难了断。
裴羁收好信,沉沉望着窗外。
那夜在金光门内截下她,以为只要一毫不差地重现那个傍晚的情形,得她一吻便可铲除心魔,可事实证明,不行。
前两天深吻之时,曾短暂感觉到了内心的平静满足,可距离彻底了结,还是远远不够。
微风从半
开的窗户里透进来,衣袖间沾染的蔷薇水被风一吹,满室旖旎的香。
她的香气。
让他不经意闻到时,总是情不自禁想起她。
裴羁起身来到窗前,望着花园的方向。
他得尽快赶回去。
在魏博能有今日的局面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也不是容易能够办到,步步为营走到如今,正是决定生死的关键时刻,绝不能因为一个女子出什么差池。
须得尽快了断与她的纠葛。
欲疗重疾,必下猛药。
他的心魔始于那个傍晚她吻他的时候,成于翌日傍晚独立山洞之外,看她与窦晏平亲吻的时候,这些天但凡与她亲近,总让人忍不住揣测,她与窦晏平,是否做过同样的事。
她与窦晏平的过往,心上那根毒刺最毒的汁液。
但有一件事,她与窦晏平,必定不曾做过。
心底突地一荡,袖间的香气一霎时浓郁到了极点,眼前浮现出昨夜她哭得红肿的眼睛,裴羁顿了顿。
她是不情愿的。
生平头一次有了犹豫。
从来都是杀伐决断,从来都是只要达成目标,绝不在意路途中一切被碾压被丢弃的障碍,而此时,生平第一次,对那注定要被牺牲的障碍,生出犹豫。
他对她,竟起了怜惜。
日色黄昏时,苏樱跽坐案前打香篆。
香炉中香灰填得半满,灰面抹得平整,小心摆好香印。
沉香碾成粉末细细过筛,掺入少量磨细过筛的降真香粉,用香勺舀出,一点点倒进香印中,再细细补满缝隙,以香铲压平。
昨日的蔷薇水不知是否有效,但这香篆他若是肯用,被现的机会更大。
裴羁似乎没有什么嗜欲,就连饮食衣着也没什么偏好,几乎让人无从下手,但,长处有时也会成为弱点,正因为他从来都是一成不变,所以只要他稍稍改变一丁点,就很容易被人现。
抬眼,日色渐渐西斜,黄昏将至。
他马上就要来了吧。
苏樱握住香印的手柄用香铲轻轻一敲,跟着干脆利索提起香印,香粉自镂空处稳稳落下,在炉中结成一个完美的莲花形状。
一块香篆可燃半个时辰,拖延住他,让他多留些时辰,那么他间衣上都将染上沉香的气味,不再只是降真的香气。
日色昏黄,天边几片染红的晚霞,裴羁自后门出来,拣着坊间僻静小道,向别院行去。
衣衫换过,干净清爽
,不再有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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