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工夫,就到了警察局门口,司机坚持不要我的钱,脸上一直挂着谦卑的笑容。
我看的心里不是滋味,从钱包里抽出来二百块人民币放在了车后座上,就赶快推开车门下来了,一路小跑地跑进了警察局,没有回头。
我害怕看到这些生活在社会大众中的劳动人民面上沟壑纵横的皱纹,他们的皮肤,浸透了汗水和血泪,越来越粗糙不平,他们眼窝深陷,瞳孔暗淡无神,颧骨高耸。
那二百块人民币对我来说并算不得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哪来的这股子莫名的冲动,打开钱包就把剩下的整钱全拿了出来。
想着想着,再一抬头,人已经到了警局大厅里面。
外面的寒风凛冽被一扇玻璃门隔绝开来,警局的里面很是暖和,全然没了冬天的感觉。
我也没怎么敢磨蹭,迈开两条长腿快步往领导办公室走去。
片刻之后,我把自己的笔记本放在桌子上,老老实实地汇报道:“这是我昨天和今天做的所有笔录,情况已经分类,写的很清楚,前面的是前天生在帝都酒店的枪击案件,后面的是昨天在造纸厂做的群众调查,请您验收。”
办公桌的后面,依旧坐着那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脸颊肉在空气中一晃一晃的,皮肤油腻,面色红润,头梳的油亮油亮的,从他那架金丝眼镜的镜片后面翻了一下眼皮看着我,手都没碰那个笔记本,就说道:“嗯,干的很好。”
就这么敷衍了一句之后,就迅地扭过头继续对着电脑和手机,不时哈哈大笑,也不知道究竟是在看什么。
我想着自己的打卡任务,总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扣了工资倒还没什么,万一影响整体考核可就真的划不来了,于是咬了咬牙,忍着对面前这个大胖子的恶心,接着说了下去:“昨天傍晚我从造纸厂准备回来的时候,碰巧在郊区的一个废弃工厂里面现了受伤的张语绮,就把她送到了医院,医生检查的结果诊定,她是身上受了多处外伤,又吃了麻醉药物。
我想着,这件事情可能会和枪击案件有关系,毕竟她当时也在场,所以就在医院里等到了今天早上,重新做了一份笔录才回来。”
我自觉得这一番话说的从容不迫、条理分明。
办公桌后面的肥腻中年男人这才微微有了点反应,撇了我一眼,慢慢伸手翻开我的笔记本看了看,冷冷地笑了一声,抓住我的笔记本重重地往前一摔,两只肥腻得像猪蹄一样的手碰在一起,像苍蝇一样互相搓着手,对我说:“第一天上班,表现不错嘛!
还学会互相联系了?不愧是警校毕业的高材生啊。”
这几句话说得却是非常的阴阳怪气,让我听的一阵恶心反胃,却又敢怒而不敢言。
就是因为有这些渣滓存在,才真正地毁了警察这个干干净净的行业。
我憋着心头的一口气,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他翻了一下眼皮,看见我脸色波澜不惊,也不吭声,撇了撇嘴,把金丝眼镜从鼻梁上拿了下来,微微眯起眼睛,放在光下看,又举起到稍微高一点的地方去,似乎是在借着天光看些什么,凑到嘴边哈了一口气,透明的镜片上又蒙上了一层白色的朦胧雾气,很快地消散开来。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中年男人才重新看着我,声音听起来有些玩味:“既然你对这个案子这么上心,那就交给你好了。
你给我听着,从现在开始,不用再每天都来警局报道了,你的任务就是全天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张语绮小姐,务必要保证张小姐的人身安全,同时把案件给我查的清清楚楚水落石出,听明白了吗?”
我听完他这一番话,不禁觉得很是好笑。
这么大的一个警察局所有人都解决不了的案子,就丢给我这么一个好欺负的新人?哈哈哈。
真是欺人太甚。
见我半天没有说话,他重新戴上眼镜,粗大的手指把镜框往上面推了推,两片肥厚的香肠嘴唇张了张:“怎么,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深知跟这种官僚阶级的腐败人物没法讲道理,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我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一身的怒火,脸上努力地扯出个难看而勉强的笑脸来,伸手过去,把他刚才扔到一旁去的笔记本重新捡了起来,在桌子一旁轻轻磕了磕,把刚才他那只油腻的爪子沾染上去的污秽气息抖落了个干净,紧紧地捏在自己手心里。
这是我的劳动成果,是我一天一夜的战绩,没有人有资格能否定我的宝贝。
我在心底冷冷笑了一声,看着面前这个肮脏肥胖的男人,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恭候圣听。”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转过身就走了。
推开办公室的门,毫不犹豫地转个身下了楼,先去更衣室找到了我自己的柜子,换上一身便装,瞬间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我低着头,仔仔细细地把警服整整齐齐地叠好,手轻轻抚摸在深蓝色的警服上,将那一点褶皱给抚平了,把帽子放在最上面,收拾的很赏心悦目,用两只手一起捧着放进了我的作衣柜里。
我又检查了一遍,最后提着一个饭盒和一个笔记本走出了警局。
摆脱了制服的我,站在外面凛冽的寒风中,感受着风雪往我袖口和领口钻进来,雪片接触到温热的皮肤,霎时间融化成为冰凉的液体,顺着肌肉和骨骼流下来,寒气入骨,却让我刚才躁动不安的心情很快地平静了下来。
我就这么站在寒风里吹了一会,浑身的疲惫感都渐渐地消散了个干净,筋骨和肌肉一寸寸地松爽下来。
回想着刚才在办公室里生的那一幕,我惊奇地现,自己竟然丝毫没有被影响,决意要做一个好警察的信心似乎更加蓬勃坚定了。
雪花还在漫天飞舞着,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些洁白的雪花就变成了无数黑灰色的大块尘埃,往下汹涌地砸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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