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予洲这才明白那天在别墅内池衍没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
他紧攥着刀的手关节泛白,刃锋逼迫着尤加利脆弱的脖子,硬生生割出了一条猩红刺目的血痕。
尤加利却仿佛浑然不觉,话还在继续。
“你看,池衍都这么为你着想了,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为什么不能为他多想想呢?”
他放缓了声音,煽惑着宁予洲的神志。
“你难道忍心让他身上受的那些伤白白浪费吗?忍心让他一片好意落空?忍心让他出审讯室后,得知的是你死去的消息——你忍心让他和你一样,在最没防备的时候,遭受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吗?”
霎时间,往日裹挟阴雨的旧事一下全涌入宁予洲脑中。
津渡口呼啸的人群,撕心裂肺的质问声,连同许多人的呼喊,一下下地扯拽着他薄弱的神经,令他头痛欲裂。
“……闭嘴!”
汹涌的混乱记忆如台风过境,直到在风暴中心忽然闪过一片月光窥看的庭院,风声尽数平息下来。
层层掩映的密叶之中,池衍环抱着他,轻声耳语:宁予洲,我希望你活着。
他被池衍牵着,蹚过嘈杂的人潮,一同走在中心区的灯红酒绿中。
身上披着池衍的外套,仿佛与喧哗隔绝,只静静地盯着池衍的背影。
那时他在想什么?
他想:路能不能再长一点。
今天能不能再长一点。
外界的人和事情,除他和池衍以外的所有东西,都丢到明天去。
明天晚点再到,好吗?
“现在只要晶体移植成功,你就可以得救,和池衍一直健康长久地生活下去。”
“陈岘死不足惜,你要是介怀,我也可以帮你催眠,忘记一切。”
尤加利的话萦绕在耳边不散,宛如汲血的菟丝子一般。
“这件事不会有更多人知道,宁。”
尤加利伸手抚上宁予洲的脸庞,拇指抹去上面的血痕,言辞恳切:“你可以毫无负担地继续生活,过你想要的日子,只要你现在点头。”
宁予洲静了许久,终于抬起眼睫。
尤加利以为他终于被说动,嘴角刚噙起一点弧度,旋即又停滞住了。
宁予洲那双惯常冷淡的眼睛腾烧着一股怒火,目光明亮炯然,出口的回答一字比一字断然:
“——你做梦。”
应声,刀刃骤然割断了尤加利的咽喉!
宁予洲想,如果换作是池衍,也会是同样的选择。
他们有着相似的原则和底线,不更改不违背,哪怕是为了彼此也一样。
救不了死了又怎么样?池衍不会因此怪他,宁予洲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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