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夜晚。
月如钩,寂寞梧桐,冷院锁清秋。
秦乐乐睁着双清灵灵的大眼,愣愣地望着一院的冷寂。
丑花娘特意换上的柳絮芦花被与她惯用的丝棉同样地柔软而温暖,但那秋风飘摇出的寒气,依然透过窗缝,直往她的骨缝里钻。
心中从未有过的矛盾和挣扎:三哥哥原来是岳帅的公子,我怎会和他遇上?他若是知道我的来历,定然恨不得杀了我。
走吧,走得远远的,永远不再见到他。
那人皎如玉树临风前的模样又在脑海,深秀的眼睛,清浅的微笑,不!偶然他也因她而开怀大笑,每当那时,她心灵的天空,万里无云万里睛。
我若就此消失,三哥哥定会牵念记挂,我呢?我为何这般伤心?和叶家杭分手时我没有哭。
抬手抹去满脸纵横的泪水:再也见不到三哥哥了,见不到他满室的书籍和幽兰,不能为他点茶,弹琴,唱曲儿,洗手做羹汤。
我生病的时候,他也不能守在我身边,给我送药喂饭,他看我时如阿爹一样昵宠,阿爹要在就好了,他会告诉我该怎么办?
捧着脸无声地哭得好一会,心里又说不出的后悔:总以为他是谁不会防碍我们的交往,便如我和叶家杭一样。
我早就该问小铃子三哥哥的姓名,我为什么偏偏等到今晚才问丑花的娘。
可是,昨日和今日又有什么区别?
她回答不出,却又真真确确地感到,从今天起一切都变了:她靠在他宽阔结实的胸膛,如迷失的蝴蝶,终于找到遗落在前世的花魂,好想就这般栖落其间,与他相依相伴,永生不离。
她说话从来都平视别人的眼睛,为什么今天?他的眼里燃着火苗时,她会害羞地低下头去,心里小鹿般的乱撞乱跳,畏惧且期待,怕他象赵家哥哥对芊芊那般待她,却又盼望他象赵家哥哥对芊芊那般待她。
我爱上了三哥哥,他在那一刻也动了心。
中宵不眠的人儿终于明白:此乃男女之爱,不同于她和叶家杭的知已之情。
然,风波亭的血迹未干,开国府的荒凉和死寂犹在。
她下意识地抚摸腕上润泽欲滴的玉镯,精美花绫的亵衣,歉疚到难以呼吸:它们和格天府一样,每分每寸都沾满了罪恶,沾满了三哥哥一家的血泪。
();() 脑中又是那人伫立月夜的模样,身形笔直,修眉微蹙,双唇紧抿,眼神沉郁,悲伤而坚毅。
三哥哥家破人亡时只有十二岁,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想到此处,心痛难抑,才收起的泪水,又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落。
好想在三哥哥身边,让他欢喜让他笑,可,我有什么脸面再去见他?
独坐秋夜的女郎终于在黑暗中迷失,天地从此寂寞,她在无人的荒原折花枝,恨花枝。
而他,是远去的渡舟,彼岸的灯烛。
次日午后,岳霖办完公事出得山门,却不见秦乐乐的踪迹。
小铃子奇道:“姐姐说话一向算数,怎会没来?莫非又遇上强盗了?不对,小还庄怎会有强盗?定然是因为她女儿家走得慢的原由。”
自问自答时,忽听有童稚的声音在喊三公子,转目看去,一位梳着朝天辫的孩童正从山的转角跑过来。
“丑花,他一定晓得姐姐去了哪里。”
小铃子大喜,飞奔而去,刚奔出两步,人影一闪,岳霖已把丑花抱将起来。
丑花气喘吁吁地说:“三公子,天仙姐姐让你别等她了,她买马先回吹花小筑了。”
岳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直觉是有意外的事情发生,她已就此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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