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禕意想不到的是,阮孚一方面极为讚赏建康城的风光,另一方面却很不看好建康城的未来。
在咸和元年(西元326年)阴历八月,丹阳尹温嶠奉命转任平南将军兼江州刺史以后,顾命大臣们把丹阳尹之缺交给了阮孚。
假如换了别人,必然兴高采烈!
但阮孚对于出任京城最高地方长官,却不仅不以为喜,反以为忧。
阮孚藏不住话,面对前来登门道贺的朋友们,竟然酒后吐真言,摇头喟叹道:“当上丹阳尹啊,恐怕并不值得庆祝!
如今朝廷在江东,虽然已有世代相传,而年数却实在很浅。
君主年幼、时局艰难,运势很有可能最终走向道家所谓的百六,也就是亏损。
况且,当朝摄政的庾亮太年轻,德信未能服人。
在我看来,京城将有动乱。”
宾客们听了,面面相覷,皆不知该如何反应?女主人宋禕则暗中捏了一把冷汗,担心在座诸位之中若有什么人多嘴,会把阮孚这番话传扬出去!
万一传到庾亮耳中,岂不会对阮孚很不利?
宋禕当场尽量保持镇静,面不改色。
等到次日早晨,阮孚酒醒了,宋禕才趁着这是阮孚不用去官署的休沐日,委婉向他道出了唯恐有人传话的忧虑…
阮孚承认娘子并非多虑,也懊恼自己昨夜太口没遮拦!
但是,讲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
怎么办呢?
足智多谋的阮孚稍加思索,就望着宋禕,郑重说道:“阿妃,据我所知,庾亮心胸狭隘。
我那番话要是果真传到了他那边去,他铁定会打算伺机报復。
为了避免遭到他的毒手,我们最好离开京城。”
“离开京城?“宋禕吃了一惊,讶然问道:“郎君是丹阳尹,怎能擅自离开京城呢?如果真能离得开,那要到哪儿去呢?”
“要到哪儿去,得看能调到哪儿去。”
阮孚肃然答道:“我准备自请外调。
从明天起,我就会留意外地有没有官职出缺。
一旦什么地方有缺,我就请求调过去。”
“好!”
宋禕点头附和道:“这是个好办法。”
“这是个不得已的办法。”
阮孚接口苦笑道:“外地的太守或刺史,俸禄绝对比不上丹阳尹;外地的物质生活,也必定差了京城一大截。
这都是我连累了你,害你要跟我去远方吃苦了!”
“请别这么说嘛!
我又不是没吃过苦。”
宋禕故意娇声反驳道:“我告诉过郎君,在永嘉年间那段兵荒马乱的岁月,我年纪还小,就经歷了很多餐风露宿的日子。
至于往后,无论跟随郎君调往何处,总会有挡风遮雨的房子可住吧?那怎能算是苦呢?”
阮孚听得甚为动容,伸手握住了宋禕的一双纤手,颇显激昂回道:“阿妃,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晓得说什么会让我好过一些!”
宋禕则嫣然一笑,凑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阮孚微凹的脸颊,以显示心甘情愿。
阮孚有了宋禕给予的精神支持,既无后顾之忧,就从此认真寻找调动的机会。
将近两个月以后,在这一年阴历十月,御史中丞钟雅弹劾南顿王司马宗。
国舅庾亮派遣右卫将军赵胤收捕司马宗,而司马宗拒捕,当下遇害,身后被改姓为马。
他的妻儿则被判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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