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军若能攻过连沧自是锦上添花,但若北契肯求和,此后进礼纳贡,于洛淮而言亦无损失,甚至能更为稳妥地换来北契臣服,边地和平的盛誉。
洛久瑶将这些话说出口,换来了一声叹息。
那时他们都未意识到北契求和的玄机所在,更没想到北契人会玩以退为进的把戏,只等时机成熟边防松懈,一举吞掉熙国的大片土地。
细雨不绝,言过战事,他们开始说起远方,说起远在燕京之外,说起山明水秀的江南,雪落遍野的鹤川。
那时洛久瑶仰起头看了看遮蔽天空的伞顶,又侧过目光,说,沈林,无论多远,无论要等多久,总有一日我都会去看的。
沈林应她,一定会的,殿下。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空气就这样沉寂下来,天地间只剩清脆的落雨声。
沿着水流向下走,临水的泥土湿软,洛久瑶脚下深浅不稳,不由得放缓些步子。
沈林的目光依旧落在伞外的雨丝上,似乎没有分神的样子,却悄声伸出手,递给她一只衣袖。
洛久瑶牵着掌心里柔软的衣料,眉眼弯了起来。
从春雨潇潇到雨后天晴,她牵着他的衣袖走完了那段路。
那是她前世少有的安闲时光。
洛久瑶清楚地记得,那天他们走了很久很久。
可后来她在长佑殿中与满殿的长明灯烛久久而对,七恶群八爸散另七泣捂三六上传至网站,欢迎加入却又恍惚间觉得,那只是她漫长十九年中最为短暂的一瞬。
雪飘万里,北地的军情传入京中,大军跨过关隘,洛淮却连下十二道诏令,急召回正欲进一步逼向北契的沈家军。
沈停云一生征战,却没能埋骨在沙场。
城西南隅的春和门,昔日意气风发的青年将军腕骨脚踝处皆挂着镣铐,铁索的痕迹烙在地面,将他的脚印灼红。
沈停云代父回京,负荆认罪,最终死在宛若铜笼铁狱的燕京。
沈停云死后半月,不等贬黜的诏令送至北地,镇北将军沈长弘战死在沧山。
又是一年冬末,燕京的最后一场雪落下了,沈林病得格外重。
像是与那场大雪一同被冰封在过往的岁月,他整日整日地昏睡,感知亦不复敏锐,连洛久瑶来探望都未能发觉。
云霞被夕照染成连天的火,连落入窗内的光也燃烧起来,可火光照不亮沈林苍白的面孔,火星像是散落在被雪打湿的飞絮上,掬不起的,捂不热的,只轻轻一捧便要散开了。
病痛似乎已蔓延到了他的梦境中,他合着眼,随着颤抖的呼吸,睫羽也轻轻抖动。
洛久瑶伏在床畔看着他,疼痛便好像顺着他们交握的手蔓延到她身上,心口痛得厉害,一直到肩侧手臂,几乎令人失去知觉。
“沈林。”
她轻声唤他,掌中的温度却瞬间抽空,只留下黏腻腻的血水。
洛久瑶顿时惊惶起来。
大雾弥漫,她伸手去捉,却只掬起一捧冰凉的雪。
她的掌心很热,雪絮转瞬化开,连同她身下的雪一同融尽,露出一只折断的羽箭。
洛久瑶拾起它。
箭矢的尾羽染了血,箭头上刻了独属于秦家的印记。
箭头淬毒,与曾射穿她心口的羽箭同来自于西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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