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四个小时是杰西柏林格姆一生中最难熬的了。
她的肌肉痉挛持续发作,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强烈。
然而,并不是肌肉内的疼痛使得上午十一点到下午三点之间的时间那样可怕。
是她头脑顽固地、令人厌恶地拒绝松开清醒的神志从而进入黑暗。
她在初中时读过坡的暴露内情的心,可是直到此刻她才理解了开头第一行的真正恐怖。
紧张!
真的,我现在是,一直是,紧张不安,可是你为何说我已发疯?
疯了倒是个解脱,可是疯狂不肯光顾,睡意也不来访。
死亡也许能击败这两者,黑暗当然会来临。
她只能躺在床上,存在于暗淡的灰橄榄色的现实里。
偶尔肌肉痉挛起来,阵阵眩目的疼痛穿透现实。
痉挛这个问题分量不轻,她感到可怕而又疲倦的神志有同样分量,其他则似乎无足轻重了。
当然,屋外的世界对她不再有真正的意义了。
事实上,她渐渐坚决地相信这屋外确实没有世界了。
曾经占据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已经回到某个存在的电影制片厂演员选派部去了。
所有的风景都像舞台上用的景片一样被收起来放好了,那些景片是根据露丝热爱的大学戏剧社作品制作的。
时间是冰冷的海洋,她的意识像一艘摇晃不定、笨重的破冰船在海上随波逐流。
各种声音幽灵般来来去去,众多的声音在她头脑里喋喋不休。
有一会儿,诺拉卡利根在卫生间里对她说话。
另一个时间,杰西和她妈妈进行了一场对话,妈妈似乎躲在客厅里。
妈妈来告诉她,要是她能更好地为杰西收拾衣服,杰西就决不会陷入这样狼狈的境地。
“要是每次我从屋角掏出一件衬裙,或者将衣服的正面翻出来一次,都能得到一枚镍币的话,”
妈妈说“我就能买下克利夫兰煤气厂了。”
这是妈妈最爱说的一句话。
杰西现在意识到,没有谁问她为什么想要克利夫兰煤气厂。
她继续虚弱地运动着,踢蹬脚,上下活动胳膊,尽手铐——以及她逐渐衰退的力量——所允许的限度运动,她这样做不再是为了让身体做好准备,等最终想到恰当选择时逃脱。
因为她终于明白,心里、脑子里都明白了,再没有选择了。
那罐面霜是最后的选择。
她现在运动只是因为这个动作似乎稍稍减轻了痉挛。
尽管她在运动着,她还是感到冷气潜入了她的双脚和双手,像一层冰落到了她的皮肤上,再袭进身体。
这完全不是睡觉的感觉。
今天早晨她醒来时就有这种感觉。
这更像是冻伤,她还是少女时,长长的下午越野滑雪就生了冻疮。
那些邪恶的褐色斑块生在一只手背上,以及她的绑腿没完全盖住的腿肚子上,那些斑块甚至对壁炉的炙热似乎也无动于衷。
她推测这种麻木最终会制服痉挛,这样她最后的死亡毕竟会相当平和——就像到雪堆上去睡觉一样——不过这样死去的动作太慢了。
时间过去了,可这不是时间;这只是无情的、毫无变化的信息流从她不眠的感官传到她莫名其妙清醒的头脑。
只有卧室,屋外的风景(舞台上用的最后几张景片,就要被负责这个低劣的小影片的道具管理员收起来),嗡嗡叫着将杰罗德变成晚季孵化箱的苍蝇们,以及太阳穿过秋日五彩斑斓的天空时,在地板上缓缓移动的日影。
时而,一阵痉挛像一个碎冰锥似地戳向她的腋窝,那么就像往她的右侧身体砸进一个厚钢钉。
下午的时光无休无止地往前推移,这时第一阵痉挛开始袭击她的肚子,那儿,饥饿的所有折磨现在已经止息。
痉挛还袭击她隔膜里过分伸拉的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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