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遥看着他,不自觉沉默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吵闹着往他怀里扑的祯儿,却成了动不动就跪在他脚边的谢将军,对他越的恭敬谨慎,越的知礼识规,也越的离远了。
轿撵在东宫殿外停了半晌,钟离遥方才回过神来。
这会子见谢祯单膝跪在原地,只抬着胳膊恭敬等待,便扶着他的手臂,起身下了轿撵,“不过是随口一提,也值得将军这样表忠心?”
谢祯跟在他身边,二人前后相随进了正殿,转过帘幕三重,方才到中庭。
庭中烛火通明,疏影碧落、流水潺潺,正中放置一高一低两张桌台,琉璃茶盏,糕点果核已然齐备。
“不必铺排,朕与将军吃顿家常饭。”
钟离遥摆摆手,随即命人撤下侧边的桌台,左右静候的侍从也退下去了。
谢祯站在原地,垂道,“臣不敢。”
“不过一日功夫,臣弟便换成了臣,殿门不敢入,赐席不敢坐,”
钟离遥看了他一眼,叹道,“看来,朕以后也只能道一声‘谢将军’,喊一句‘爱卿’了?”
“臣……臣弟。”
“祯儿在北疆随军常驻二年有余,回朝不过半月。
又恰逢国丧,是夜城门绞杀叛军千余,林林总总、变数横生,连日劳苦。
朕都未曾慰问,自然……”
钟离遥顿了一下,便道,“与朕生分,也是自然。”
一月前。
“朝廷有旨传到。”
亲信风尘仆仆,穿越黄沙方至将领营帐之中,向着谢祯垂告安,“东宫手谕,请将军务必亲启。”
手谕亲书:祯儿,京中有变,务必权柄在手,以辅国政。
谢祯一身甲衣,姿态挺拔瘦削,面色凝重,立即修书写道:请兄放心,佳音必至。
写罢此句,他略一思衬,又拿烛火点了,方回复道,“京中局势复杂,稍有不慎,便陷兄长于漩涡之中,你且传话回京。”
亲信欲要开口,谢祯便从怀中掏出一枚白玉指环:有此信物,兄长一看便知。
此刻,钟离遥从袖中掏出一枚指环,放在手中赏玩,却正是那日谢祯命人带回的信物。
此指环小巧精致,尺寸却是少年人的物什,谢祯盯着看了一会儿,终于艰难的开口了,“臣弟、臣弟知错,能否……将此物还给臣弟?”
钟离遥道,“祯儿既与朕生分至此,又何必……”
谢祯语塞,不等此话说完,便撩袍坐下。
钟离遥把指环赠还与他,“此物系有一诺,朕还记得:根生一脉,棠棣连枝,此物为证,以表衷心,此后言必随,行必至。”
“是臣弟十二岁那年,于后花园东风亭许下的诺言。
臣弟驻军疆外,对朝中之事知悉不多。
月前收陛下手谕,方才有所耳闻。”
谢祯停顿了一会儿,便说,“陛下守根基于朝堂,定风波于暗流,心交力瘁,臣弟何敢心生怨怼。”
此刻,他将戒指收入怀内,置放妥贴,方又道,“判臣钟离启,依仗中宫张氏受宠,与其娘舅太史张愈沆瀣勾连,恰逢先皇龙体欠佳、意识渐不清明,便意图在朝堂之上易主东宫,后因受到一干重臣反对,而未能得逞。”
“此子野心昭然,竟趁先皇病危之际拥兵城下,意图篡改遗诏,动政变,万幸遗诏尚存。
臣弟受命于此际,何谈劳苦,又何敢以此邀功,求陛下怜惜慰问。”
钟离遥听罢,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祯儿之心,朕当然明了。
不过有一事你却不知。”
“何事?”
“遗诏确系先皇亲书,命朕继位。
但前夜兵乱之中已为钟离启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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