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涪陵来的,过达州,取道西乡,入长安也就三日。”
李时和取了一颗,剥开后果然是白嫩的果肉,他递到沈辞柔嘴边,“尝尝?”
荔枝的香气太撩人,沈辞柔没忍住,低头咬进嘴里。
上贡的荔枝连枝带叶,一截下来就埋在冰里,一到驿站就换冰,急送入长安,味道和刚摘下来时也没怎么变。
荔枝入口柔润光滑,紧致又软嫩,一口下去全是清甜的汁,和少时吃到的不同,这回满口都是那股特殊的香气,好吃得连核都舍不得吐。
但总不能真把核吃下去,沈辞柔把核吐出来,朝着李时和笑笑“无忧,我有话想和你说。
让他们都下去吧。”
李时和点头,边上的宫人立刻识相地退出去,连高淮都没留。
等人都出去,李时和也不急,随口问“好吃吗?”
“好吃!
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果子……不过其实我先前也没吃过几回荔枝。”
沈辞柔斟酌着,“可是这样的荔枝,从涪陵送过来,要花很多力气吧?”
“也没什么。”
李时和并不介意,“你喜欢就好。”
“这不是我喜欢不喜欢的事情啊。
荔枝是很好吃,可我也知道荔枝入长安,路上恐怕得跑死不少好马。
可能你要觉得我是得了便宜卖乖,但我想我喜欢归喜欢,不应当因为这种喜欢,害死那么多马。”
说到这里,沈辞柔忽然想到什么,脸上又红起来,抬手挠挠脸,“当然啦,如果是一直有这回事,那就当我是自作多情。”
涪陵荔枝是一贯的贡品,年年都会上贡,但今年是李时和下令催的,那边也就格外注意,挑的都是个大饱满的荔枝,来得比往年都要快。
其间大概是得跑死马,但李时和不想多说,只笑笑“年年都有的贡品而已,若我突然不要,涪陵那边恐怕还要害怕。
那些马本来就是养来急行的,就如同养来宰杀的牛羊一样,说来残忍,其实也不用想得太多。”
沈辞柔松了口气,没忍住又要卖娇,拈了颗荔枝“那我也不管,我就要觉得是你特地让人送来给我吃的。”
她信了李时和的话,觉得这是一贯的贡品,也就是说着玩,刚剥开荔枝,却听见李时和的声音“有何不可?”
沈辞柔一愣“什么?”
“你若喜欢荔枝,令马急行送荔枝,又有什么不好?”
李时和垂眼看沈辞柔,“只要你喜欢,没什么不可以的。”
他向来没什么想要的东西,往年看着荔枝也只是意思意思尝尝,多半当做赏赐分下去,今年却觉得或许该让沈辞柔先尝。
这想法一冒出来就按不下去,荔枝是贡品,锦缎美酒也是贡品,在他看来确然没什么两样,是这个帝国足够强盛时才有的东西,就该用来讨沈辞柔的欢心。
李时和年少时听太傅说祸国红颜,举的例子无非是妲己、妺喜。
那时他就觉得亡国是君主的错,怎么能把罪过全推到女子身上,现下想想越觉得的确如此。
被君主爱的女子有什么过错?错的是过度宠爱的君主,把一颗心全栓在女子身上,迷恋她,像是疯一样。
如今李时和也尝到了疯的味道,如果沈辞柔喜欢,他想用最好的织物裹住那具纤细的身子,把美酒注在花萼相辉楼的池子里,以香木做船,让沈辞柔在酒香里沉睡。
她能听裂帛的声音取乐,夏时伸手就能取到镇在冰里的荔枝。
他想得远,荔枝的甜香忽然抵在了唇上。
李时和顺从地把白嫩的果肉咬进嘴里,带着点迷惑的神色去看对面的女孩。
“瞎说什么呢,你还真想这么干吗?”
沈辞柔用壳接了他吐出来的核,放在桌上,“不许说这种话,也不许这么想。
荔枝是很好,但我嫁给你是因为喜欢你,不是为了要什么东西,也不是要来把你带坏的。”
听喜欢的人说这种纵容到极点的话,再怎么样都忍不住有点开心,但她又不愿让李时和真这样,憋了半天,瞪了他一眼,又迅把头转回去“你若是真做这种事,我就要被你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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