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胡乱地擦去脸上止不住的泪,白姬轻颤着吐出一口气,从出生到死,乃至母妃去世的那刻,她都没有哭过。
她从小就明白,哭对她而言没有任何用处。
坠露的泪水能博得父王和皇兄的瞩目和关怀,而她的泪水则低廉得一文不值,她不哭,是因为除了母妃会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之外,再没有别人了。
她望着奔流不息的河水,视线不断地模糊,如今,她终于找到了那样一个人,真心实意地想与他共度一生,可还是逃脱不掉被命运所捉弄的结局。
“你的命太苦了,连我看了都要忍不住鞠一把辛酸泪,可是这些到底都是由谁而造成的呢?”
一道尖锐讥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切断她哀痛的思绪:“好不容易得到一次生的机会,却因为一个满口谎言的男人而再度失去。”
白姬愣了一愣,本能地向后退去。
这是司南离的声音,莫非百里和判官没有制服他?!
“不必慌张,我是来帮你的。”
他的声音陡地放低,变得轻柔,而极具蛊惑:“本来就是我和百里之间的私怨,凭什么要让你一个无辜者来受累呢?作为百里曾经的朋友,我不忍心看你像昔日的我一样为他所蒙骗,今日,我便来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
白姬临河而立,长眉一拧,态度十分坚决。
“不必了,你害了那么多人,被杀也是死有余辜的下场罢了。”
她侧头往川流的河水看了一眼,打定主意,若是司南离步步紧逼,她便索性跳入这江河之中去,一了百了!
“哦?”
司南离语带笑意,话锋一转,直直戳入她心肺。
“这句话本就是个悖论,即便我坏事做尽,死有应得,但也掩盖不了你被骗的事实啊!
还是——”
他刻意地顿了顿,像是在吊白姬的胃口,又像是在她忐忑的心上寸寸凌迟:“还是你预料会发生什么,所以你在害怕?”
看见白姬脸色倏然一变,他再度笑了起来。
“看来我猜得不错,你心里果然在害怕什么——”
他越发张扬的声线就犹如一把钢刀在她心弦上刮呀刮,“俗话说得好,长痛不如短痛,我现在揭发,总比你泥足深陷后发现自己难以抽身要来得好,届时你一定会感激我的!”
他语落,白姬只觉眼前场景渐次更迭,而后蓦地黑了下来。
司南离的声音始终在耳畔挥之不去:“首先,让我们来到故事发源的开端,想来你应该对此处并不陌生。”
他打开蒙在白姬面前的手,勾唇浅笑。
“恭喜你,到家了。”
行走于河岸边,鼻尖盈来青草香,不远处,映入眼帘的是一株株不知名的蓝花,花瓣有碗口大小,三两个幼童从身边嬉戏跑过,他们看不见白姬,白姬却能看见他们。
放眼望去,青砖白墙的小屋分布得错落有致,几缕炊烟悠悠升起散入白云间没了踪影。
在这个村庄里,无论男女老少,相貌都生得与寻常人有些许不同。
白姬望着他们额角处晶莹剔透的小角,一言不发,乌黑的眸子中划过一束未知的情绪。
这时,司南离那轻挑的嗓音再度响起:“这是蛟族的族人,看见他们你有没有感到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白姬下意识地往身侧看去,空荡荡的,除了不远处有几个小孩淌水玩,腿上分布着一些浅浅的鳞片,在太阳的照耀下,水花四溅,亮晶晶的。
她不由一愣,说不熟悉那是骗人的,从走入这座小村庄起的那一刻,她便觉得眼前所呈现的景致与记忆中母妃所说的一切全部重叠,唯一不同的是,她从母妃口中听到了回忆,而在这里回忆却变作了真实,真实到令她萌生一种莫名的恐惧。
正愣着神,视野里蓦地走来一名少女,她身穿浅色上衣,藕荷色的长裙,衣角上系着一溜彩绳,脚步轻盈,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望着她遥遥走来,满脸的神采飞扬,白姬的唇角不由自主染上几分笑意,似被眼前的少女所感染,心情高涨了几分。
忽然,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阿浔!”
白姬下意识地回过头去,而对方却与她擦肩而过,越步向前,同时,身后响起清脆悦耳的应答声:“叫我作甚?”
心神剧震间,她回过头去,先前那少女已笑着走到近前,平直的眉,乌黑湿润的眼睛,宛若一汪清泉,她直直看向你的时候,你只觉整个世界都亮堂了起来,鼻子小巧挺直,鼻尖微翘,薄薄的一片唇抿出俏皮的弧度,粉嫩若花瓣。
一番怔忪,少女已然越过她走到前面,白姬适才回神,心跳若擂鼓阵阵,久久不能平息,眼前这少女生得竟与她有八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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