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眼睛亮晶晶地看他,整个人都靠了过来,低低地、带了些撒娇意味地说:“哥。
很累。”
楚辞与他按揉着眉心,果然便从秦陆面色上看出了几分暗沉沉的疲惫来,眼里也有尚未散去的红血丝。
他干脆动了动,让秦陆整个人都躺倒在自己腿上,一下一下帮他按着。
秦陆舒服地微微阖着眼,几乎要从喉咙里溢出小猫一样的呼噜声来。
“......秦陆。”
“哥?”
楚辞手上动作不停,神情却严肃了一些,低声问:“你来这里,秦叔叔他知道吗?”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小孩,等着他的回答。
这个问题其实从一开始便埋存在了楚辞心里,每一回两人相处之时,其实也并非没有抱着一种见一面少一面的想法对小孩好——在那个牢笼里待了整整二十年,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那对夫妇脑中在想些什么。
只怕在秦海业那里,他的角色,便是不怀好意的觊觎者吧?
所以当年才会为了秦陆与他私下的往来而大发雷霆,毫不犹豫地锁上了那道可以与秦家大宅连通的门;才会迫不及待将他和秦陆之间的最后一点联系斩断的干干净净,急不可耐地想将他送出家门。
这些年来,秦海业拿着当年收养他的事做了太多文章,硬生生拿着自己孤儿的身份将他塑造成了热衷慈善的企业家。
若非如此,楚辞只怕连在秦家待到二十岁的资格也不会有,他也着实厌烦了秦海业在外人面前假惺惺地介绍自己是他儿子。
彼此皆知道是虚情假意,这脸面要来又有何用呢。
可秦陆却不同,楚辞可以一走了之,从此与秦家山长水阔再不相干,秦陆却是秦家唯一的孩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楚辞自己盼家人盼了这么多年,又怎能让他为了自己而与家中产生矛盾呢?
秦陆的眼慢慢睁开了,他的眉目其实都很是英挺,并非是楚辞记忆中软绵绵的模样,这种突如其来的成熟感令楚辞不觉有些恍惚。
他微微仰起头,直接看着楚辞的眼睛,四目相对:“哥,你在怕什么?”
“我哪里有怕什么?”
楚辞猛地清醒过来,点点他的额头,“倒是你......”
“哥,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能被迫听他话的孩子了。”
秦陆截断了他的话,突然半撑着身子向上抬了抬——他原本便是将头放在楚辞腿上的,这样一抬,两人之间的距离便骤然缩短,连每一下轻柔的呼吸都清晰可闻,带着些微微炙热的温度喷在面颊上。
楚辞心中一惊,原本下意识地想要向后避开,可看到他眼中奇异晕开的情绪,竟像是被什么定到了原处一般,只能愣愣地看着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
“当年,因为我的缘故,让哥受了不少委屈吧?”
“......嗯?”
“这些委屈,之后都不会再有了。”
秦陆的眼睛突然弯了弯,“我努力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个啊。”
那些因为我而吃过的苦头、受过的罪、忍下的痛楚......
总有一天,我会替你通通还回去。
楚辞怔了怔,随即一巴掌拍上他额头:“你该不会真的和家里闹翻了吧?”
“怎么会?”
秦陆说的满不在乎,“老爷子好不容易才有了我这么一个继承人,在我还没继承家业之前,他绝不会放过我的。”
他顿了顿,瞧见楚辞仍然蹙着眉的神情,这才将语气又放的轻了些:“只是他这么多年来都在工作,如今身体也已经垮下来了。
他没什么心思再管我。”
他巧妙地将自己联合小股东收购股份掌控公司的事藏了起来,只拣一些明面上的原因说给楚辞听:“而且只有我这么一个继承人,他也不敢逼急了我。”
是继承人。
不是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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