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陆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然后我跑了,”
木扬沉沉吐出一口气来,苦笑道,“我和母亲说了,她相信了我;尽管我的父亲再三反对,她还是再也不允许我到木家的那座别墅里去了。
我应该为自己有这么一个母亲而庆幸,因为不久后,我就在父母的谈话里偷偷听见了来自木家的另一个消息。”
他的瞳孔猛地震颤起来,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愿提起之事,咽了口唾沫,这才又艰涩地继续道:“才刚刚八岁的木鹤轩——”
“他把一个怀着孕的女人,从楼梯上生生推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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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鹤轩有一个敌人。
这个敌人是刻进了他骨血里的,他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在还不曾疯癫的时候,他便一天天坐在沙发上,看着油画里的那个女人。
女人的眼睛是极浅淡的琥珀色,仿佛能从中汩汩流淌出清甜的蜜来;画她的笔触每一笔都饱满而温暖,色泽明亮,她像是下一秒便能从这精美鎏金画框中缓缓走出,冲着这世上的每一个人微笑。
她是那样的生机勃勃,木鹤轩却陡然对这样的生机生出了厌恶,他操起了一旁放置着的水果刀,像是在抚摩情人的脸庞,一下子将锋利的刀刃刺穿了薄薄的画,在画布中用力地搅动,把那张脸毁的一塌糊涂。
“贱人。”
他咬着牙说。
然而内心里,却升起了不可言说的恐慌。
为什么?
兴许是因为当时的他自己,也对这样的生活充满了厌恨吧。
总是病怏怏地、像是活在画里一样有气无力的母亲,她如同一块凝滞的海绵,生生吸走了身边所有人的生命力。
木鹤轩不能大声说话,不能跑、不能跳,只能在她面前乖乖地垂下头来,让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对上自己的,安静的像是一个用布条草草缝制而成的玩偶。
可是他不是玩偶。
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灰暗的尘埃糊了一层又一层,早熟的木鹤轩甚至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发了霉——或是跟着母亲,一起沉甸甸地病了。
直到他发现了父亲的秘密,他在父亲偷偷藏起来的油画本里,看到了一个与母亲全然不同的女人,明亮的像是一道光。
那一瞬间,木鹤轩一点也不觉得惊讶,他甚至惊喜的从头到脚都泛起了细细的战栗——
早该这样,早该这样了。
再在母亲身边待下去,他们都会病的。
可是,他怎么能放父亲一个人从这吸血的牢笼里逃脱呢?
“你喜欢她?”
他把那油画本扔到父亲面前,质问他,“你难道不要我和妈妈了吗!”
父亲当年的反应究竟是惊慌失措,还是平静淡然,似乎都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对面的男人伸手松了松自己脖子上的领结,随即薄而锋利的嘴唇慢慢张开,简短有力地解释道:“她不知道你们的存在。”
“小轩,她有了孩子,我......想娶她。”
木鹤轩听到了自己心脏激烈的跳动,兴奋的几乎要将胸腔都撞裂了,从里面跃出来。
“哦。”
他的表情丝毫不动,甚至迟疑了一下后,还微微地笑了起来,“爸爸,我支持你。”
我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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