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元宗还记得,那时候自己不过是刚入修门的少年,天赋也不高,出身也寻常,为人也不够机敏,在一众聪明伶俐的师兄弟中,委实不够瞧。
他每日勤勤恳恳苦练,却不得要领,门派小弟子大比之期将至,他常常焦灼得夜不能寐,因为输了,在禹余城就意味着要低人一等。
而他已经过厌了低人一等的日子。
他向前辈请教,如何方能迅速提高修为,所得答案无非丹药妙法等等,可他一寻常弟子,何来这等机缘?
有人告诉他,禹余城内城禁地,乃第一高人左律清修之所,若能入他法眼,则无异于一步登天。
他一听便心动了,却不晓得那人不怀好意,禁地之所以为禁地,便是因为设置有利害禁制,有严厉门规,不然人人都想得高人青睐,个个都去左律面前争取表现,左律还修什么道?他平生最恨投机取巧之途,若门派弟子因触动禁制而毙命当场,左律通常不闻不问。
可彼时的愣头青左元宗哪里晓得其中利害?他于是处心积虑浑水摸鱼,真个混入内城当中,也真个让他摸到禁地的边。
可惜他一触动禁制就被反噬神识,小修士所学道法有限,根本不知如何抵挡,不出片刻便倒地不起,奄奄一息。
就在他要毙命之时,耳边却听得有人笑道:“主人你瞧,这又有个不知死活来求左律传授功法的禹余城弟子。
咦,好像还没断气。”
下一刻他便被人整个翻了过来,抬头朝上,朦朦胧胧间,却见一白色身影绰约窈窕,那女子朝他侧过身来,露出半边脸颊。
霎时间,左元宗恍恍惚惚以为自己见到传说中的藐姑仙子。
然后,那女仙手轻轻一拂,一股清凉冰沁的气息顿时将他整个笼住,五色轮转之间,他听见那女仙淡淡地道:“你若死在此处,等于左律又造杀孽,终究不利他日后证道登仙,我救你,你却要承他的情,你可明白?”
左元宗立即点头。
女仙颔首道:“倒是个明白孩子,如此看来,也算有些机缘,也罢,清河,将我日前所创之灵犀指功法送他吧。”
另一人道:“主人所创功法皆是世间难求,便是左律用不上,也犯不着送给这么个不入流的小东西……”
“清河,”
女仙缓缓道,“当日我一身杂灵根,比起这个孩子,可还不如。”
那清河顿时哑了声。
女仙低头看他,轻声道:“修身修心,好自为之,去吧。”
左元宗闭上眼,只觉一股冰冷之气自眉心注入,脑子里自然而然印下灵犀指功法。
这功法精妙异常,从此令他于一众弟子中脱颖而出,成为翘楚。
他后来才知道,传他功法的女仙,乃玄武大陆的传奇人物青玄仙子。
以他之世故,也猜到青玄仙子与左律之间那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纠葛,但那与他无关,他要做的,就是凭青玄仙子传功这半师的缘分,凭左律受了青玄仙子无数恩惠无法对他假以颜色的缘故,一步步往上爬,终于成为禹余城的城主。
可到这生死攸关的一刻,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从未忘记过少年时的遭遇,从未忘记那一刻,女仙悲悯而疏离地对他说:“修身修心,好自为之。”
左元宗看着眼前这个酷似青玄仙子的女修,猛然内息一乱,心口一痛,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喂,老头,你没事吧?”
他笑了笑道:“仙子救我,却要我承太一圣君的情,左元宗不敢不从,此生兢兢业业,领禹余城效命圣君,幸不辱使命……”
他一句话未完,有一口血喷了出来。
就在此时,他却听得对面那个文始真君低低喊了一声:“陵南……”
声音有压抑的温柔和缠绵悱恻。
左元宗忽而想起,这眼前的女修,并不是当年的青玄仙子,她只是青玄仙子一缕魂魄的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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