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道好听的声线,不疾不徐,像泉水落进碧潭里,显出一种温和的况味:
“这是小儿陆淮。
因昨日在贵店吃了一碗冰食,回府后便腹泻呕吐不止,家中长辈为此忧心难安,某特意前来求证。”
念兮不由看向陆淮。
后者羞得满面通红,头都抬不起,“啪嗒”
一声,眼泪掉在桌案上,可哭也不敢高声,只倔强着不开口。
这会儿念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昨日慕表姐明明只给他了一碗杏仁酪,哪里有什么冰食?
这陆小郎君撒了谎,专程被父亲带到此处烧脸皮的。
念兮并未生养过孩子,可见陆淮低着头,双手不停抹泪,还不敢出声的可怜样子,心中便有些不忍。
偏那做父亲的仍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还有闲心喝茶。
她一时没有开口。
陆闻笙是个久经官场的,几乎是一眼便看出念兮的慈悲。
他从容的放下茶碗,如清风明月,显出一种优雅和澹宁,“请问小姐,小儿昨日是否在贵店饮冰?”
“我没吃!”
不用念兮开口,陆淮抹了一把眼泪,仰脸看向父亲,“我撒了谎!
父亲责罚我吧!
男子汉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用难为别人!”
他说的豪气干云,可配上那副哭腔和不时打的哭嗝,就显出小孩子独有的可爱来。
“你一句谎话,害的老太太为你整夜操心劳累,又险些害了旁人。
今日若非当面对质,你还咬死不肯承认。
我且问你,是谁教你的这些魑魅手段?”
陆闻笙神色不变,更没有大雷霆,最后这一句话,甚至是用笑的语气说出来的,但他眼中的怒气和失望却是遮掩不住。
陆淮一时被吓住了。
再端不住男子汉的架子,呜呜哭了起来,“我不想舒小姐当我的后母,她又不喜欢我,没人的时候就只让丫鬟陪我,一有人来便装作与我亲近。”
他哭得恓惶,前言不搭后语,“可老太太喜欢她,成日里叫她与我玩耍。
连你也喜欢她!
呜呜,我也是没办法了,才对自己下了狠手。”
他一边哭着,还不忘告黑状,“她带我出门,连我一个五岁孩童都看不住,说不定就是想我被拍花子拍了去。
叫我不要占着嫡长子的位置!”